沈止罹握着剑的手微微发颤,单薄的胸腔起伏微弱,安静靠在滕云越怀中,好像还未回过神来。
滕云越轻抚他的后脑,冷硬的声线压的低低的,生怕吓到怀里的人,声音轻柔安抚。
沈止罹忽的打了个颤,回了神,灵剑收回储物戒,伸手攀上滕云越厚实肩背,嗓音有些干涩:“不渡…”
滕云越心头一颤,放开了人,抚着后脑的手落在手腕上,神色难掩担忧:“可缓过来了?”
沈止罹抿唇点点头,脸上还有些苍白,迟钝的心脏开始缓缓跳动,一场美梦醒来,只余空寂。
沈止罹指尖颤动,闭了闭眼平复心绪,抬眸抿出笑:“等久了吧?我们先破境吧。”
滕云越担忧的眼神在沈止罹面上巡梭,并未看出什么,只能顺着沈止罹的话道:“好。”
唤来山君,沈止罹给它附上结界,同滕云越一道往湖底沉去。
越往湖底越暗,修士敏锐的五感让沈止罹看见在湖底沉浮的修士,同水底融为一体的水鬼挂着猖狂的笑,手上编织着越来越完善的幻境,已有不少修士沉溺在幻境中,脸上挂着虚幻的笑。
沈止罹攥了攥拳头,收回视线,若不是自己心智坚定,恐怕也会是这湖底修士的一员。
滕云越弯腰捡起一个贝壳,取出贝壳中的珍珠,看向沈止罹:“这个幻境你可还有想要的?”
沈止罹摇摇头,这秘境以幻境为主,主攻心智,他实在不想看到虚幻的言叔了,对他来说,沉溺于虚幻的言叔,不亚于一场背叛。
若一个幻境能弥补所有的遗憾,那他所受的苦,言叔的命,岂不是活该?
滕云越捏碎珍珠,传送阵显现,沈止罹提步踏进传送阵,回望在幻境中沉溺的修士,心湖平定。
浓烈的土腥气带着腥臭的瘴气,在沈止罹出了传送阵的一瞬间涌上口鼻,沈止罹蹙了蹙眉,在鼻端挥了两下,抬眼望去。
望不到头的沼泽咕嘟咕嘟冒着泡,时不时翻出沾染了污泥的骨肉,也不知是兽还是人的,天空雾蒙蒙的,被一层瘴气遮挡着,看不清明。
沈止罹落在地上,脚旁的一个气泡从污泥里翻出来,“啵”的一声破裂,从中飘出几缕灰暗的瘴气,和缭绕在沼泽上的瘴气融为一体。
滕云越指尖弹出火光,将面前的沼泽烧干,变为可以踩踏的实地,同沈止罹解释道:“这是土系秘境,瘴气有毒,空中有毒虫,不可御空,沼泽也会将人拖进去,须得小心。”
沈止罹点点头,灵力将双足包裹,山君有样学样,同沈止罹一般将四爪包起。
“破境的钥匙在沼泽深处,越往里走沼泽的吸力越大,撑不住了和我说,别逞强。”
滕云越上前半步,将沈止罹护在身后,还不忘回头细细叮嘱。
沈止罹点点头,跟着滕云越的脚步往前走。
灵火在前面烧着,滕云越捏着阵法手诀,将身后笼罩在里面,半空云层中的毒虫蠢蠢欲动,新鲜的血肉充满灵气,让它们按捺不住地将这群人分食殆尽。
几声惨叫从远远的地方传过来,落在耳中时微微失真,听的人头皮发麻。
沈止罹神色微动,只垂着眸看着脚下的路。
山君五感敏锐,时不时抬头看一眼被厚实云层遮住的天空。
身后走过的路被沼泽缓缓吞食同化,又变为咕嘟冒泡的污泥,沈止罹修为略差,抬腿间已有了阻力,身前半步的滕云越倒是云淡风轻,丝毫没有受其影响。
“嗡嗡”声越来越大,代表着虫群越来越近,身后山君低吼一声,沈止罹抬头望了一眼,密密麻麻的指甲盖大小的虫子齐齐振翅,那嗡鸣声便是从此而来。
像是忌惮前方打头的滕云越,又或者是垂涎同为兽类的山君,虫群一窝蜂似的往山君袭去,沈止罹弹去一道灵光,将袭至近前的虫子打落。
虫师扑簌簌落了一地,被打出一个缺口的虫群又被更多的虫子补上,前赴后继地往山君袭来。
山君低吼一声,妖力席卷在身侧,战意灼灼,却囿于只供落脚的实地而不敢轻举妄动。
沈止罹挥出一道又一道灵光,让虫群不得近山君身,却发现灵力消耗比平常相比更快。
沈止罹不再留手,洒落数粒种子,落在沼泽上,被翻滚的泥水吞下去,灵力催动种子快速生发。
污黑沼泽中,突兀出现绿色,对比他们刚开始落脚的地方旁边的野草,显得粗壮许多。
但沼泽地终究比不得正常的土地,有限的养分让种子长的稍慢,沈止罹连连变幻手诀,让刚萌发的滴水观音伸出叶片,将他们牢牢护住。
沈止罹洒落的种子并不是藤蔓,而是有着宽大叶片的滴水观音,叶子十分宽大,更具毒性,由沈止罹的灵力催发,还有隔绝瘴气的作用。
罩在头顶上的叶片发出类似于雨滴打在上面的声音,成群的虫子振动翅膀,一只接一只的撞在叶片上,被叶片上的毒素浸染,晕乎乎的一头栽倒在污泥中。
滕云越撑着结界,有心让沈止罹历练,并不过多插手。
越往深处走,灵力运转越凝滞,舒展叶片的滴水观音也萎靡下来,叶尖微微焦黄。
这样下去不行,沈止罹面上紧绷,掐诀操控着滴水观音飞快开花结果,待种子落下,沈止罹挥袖将其收进手中。
已经看不见出发的地方,沈止罹抬手间,仿佛被千万只手拉着,想将他拖进沼泽中,沈止罹死死咬牙,艰难支撑着罩着他们的滴水观音。
这个秘境可以说是沈止罹所经历过最艰难的秘境,上有毒虫,下有沼泽,连落脚之地都只有小小一寸,灵力运转也越来越滞涩,可谓是腹背受敌。
不知走了多久,罩着他们的滴水观音,终于坚持不住,猛的溃散,沈止罹手腕酸软,轻轻打着颤。
眼前骤然明亮,沈止罹抬眼,想找出破局之法,却猝然看见不远处一个修士,在艰难抬腿间,被突袭而至的虫群笼罩,凄惨的哀鸣瞬间响起,不过几息,刚刚还活生生的人,线下只留下一具骨架,摇晃几下,跌落在沼泽中,被沼泽囫囵吞噬,沼泽好似打嗝般,冒出一个皮泡。
沈止罹眼睫轻颤,敛起心神,还未等他有所行动,身后的山君不知为何焦躁起来,朝着一个方向低哼。
沈止罹还以为是他未做好防护,让它被毒虫咬了,连忙低头,山君朝着那个方向叫了两声,舌尖舔舔胡须,喉间挤出不成调的语句:“止…罹…吃…吃吃…”
沈止罹一愣,顺着山君的目光看过去,那是一片格外厚重的乌云,颜色黑沉,仿佛在酝酿什么,不住在半空翻滚。
“吃?里面有你想吃的?”
沈止罹迟疑道,半空有层出不穷的虫群,现下他灵力滞涩,若是贸然闯进云层中,怕是不妥。
山君垂着脑袋蹭蹭沈止罹手背,连连舔着胡须,眼睛亮亮的:“香…吃…要吃…”
山君五感敏锐,沈止罹并未嗅到什么香气,想来能让山君如此渴望的,定是什么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