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剑发出铮鸣,骤然出鞘,剑意淡淡却刺骨,沈止罹看着,心中无波无澜。
“我和师弟先进去,”滕云越取出法器挂在沈止罹腰间,又取出灵气盎然的手串、嵌着灵石的玉簪、篆刻了防护法阵的扳指等,将沈止罹保护的密不透风,末了,尤觉不够,又自储物戒中翻出一柄灵剑,叮嘱道:“这剑名斩冬,乃我师尊所赐,锋利非常,你保护好自己。”
一旁的樊清尘眼瞅着滕云越将人浑身都挂上法器,只觉牙酸,在一旁酸溜溜道:“师兄,我修为亦不及你,可否赠我些法器防护?”
滕云越瞟了眼以扇遮脸的樊清尘,扔过去一个沈止罹戴不上的法器,转脸对一脸懵的沈止罹道:“你还未筑基,用不着你打头阵,我们先进去看看,若是有危险,不必管我们,自己退出城外便好。”
沈止罹眨眨眼:“那怎么可以,我虽实力不济,但…”
话还未说完便被滕云越打断:“你修为来之不易,不能在此处折了,就按我说的做。”
滕云越同他说话,向来有商有量,还从未有过如此坚决的时候,知道滕云越是担心他,沈止罹也不反驳,只点点头,看着二人掐着诀,周身灵气翻涌,走进黑黢黢的破庙。
沈止罹在外面等了半柱香,见里面并未有丝毫动静,心被揪起,心中知道自己修为薄弱,并未走进破庙,而是围着破庙查探一圈。
破庙的匾额已经掉落,放在一旁,沈止罹提步走过去,被时光侵蚀的匾额裂了几道,字迹有些模糊,沈止罹眯着眼看了半晌,才看清是降服诸魔字样。
菩萨千面,更有数不清的法相,各地都有各式各样的菩萨像,手持拈花印的菩萨更是不知凡几,通过庙中菩萨像实在无法分辨是哪方菩萨。
沈止罹看着匾额,心中有了些许猜测,绕过一圈破庙,又看见一些模糊不清的字迹,拼凑出来,是无漏智力,降服诸魔之意。
心中的猜测有了结果,庙中所供的,是南无断诸魔菩萨。
沈止罹绕回门口,仰头看着破败的菩萨庙,不免唏嘘,南无断诸魔菩萨以降服诸魔见长,可如今在塑有他金身的庙宇中,却有魔气肆虐。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庙中还是没有丝毫动静,仿佛其中并无人在,沈止罹心头止不住的发慌,他在庙外踱步,偶然抬眼间,觉出异常。
沈止罹匆匆向外走几步,细细查看庙宇和周边的房屋,赫然发现庙宇极为破败,而相邻的房屋并不似庙宇那般破败,只有些许风霜,其上还有修补的痕迹,证明房屋是有人住的。
发现了这点的沈止罹面上更为凝重,一直萦绕在心头的不对劲在此刻明晰。
人间信仰繁多,庙宇道观层出不穷,若是简单的信仰更替,菩萨庙无人维护便罢了,可既然给菩萨塑了金身,便不会无一人前来叩拜。
连几步之隔的房屋都有人修缮,为何摆放了菩萨金身的庙宇会破败成这个样子呢?
除非,凡人看不见这座庙宇,庙宇无人修缮维护,才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沈止罹回身,看向门庭歪倒的庙宇,眉间蹙起。
面向庙宇,一步一步后退,沈止罹屏息凝神,在与第一间房屋齐平时,神识抽动一下。
沈止罹猝然停步,在四周细细查看。
东川郡以樟树见长,城中几乎处处可见樟树的影子,如今这时节,樟树已经结了果,颗颗圆润小巧的樟果在林间挤挤挨挨,随着微风微微晃动。
而沈止罹面前的这棵樟树,并无樟果,叶子比之其他樟树,更为墨绿。
沈止罹伸手贴上粗粝的树干,微微半阖着眼眸,神识发散而出,一寸寸扫过三丈高的樟树。
地面之上的樟树并没有其他问题,除了不开花结果外,并无其他异常,而在地面之下的树根上,无数红光如同虫卵一般,附在盘根错节的树根上。
沈止罹心头一惊,猛然撤回手,眼中流露惊骇,那密密麻麻的红光,其中包裹的魔气,足以让整座东川郡,沦为魔域。
手抚上砰砰乱跳的心口,沈止罹定下心神,顺着红光分布,相继找到数个异常的地方,不是草叶绿中带着黑,便是石上一丝青苔也无,粗粗看去并无异常,可将其单独挑出来,便是哪哪都不对劲。
将种种异常全部找齐,沈止罹跳上屋顶,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做了记号的地方,从高处望去,这些地方组成了奇特的纹样。
沈止罹眯缝着眼看过去,视线中景象一点一点模糊,唯独自己做了记号的地方显眼异常,合在一起,赫然就是北斗七星的模样,而那庙宇,正好在七星中央。
北斗七星,自古以来便是作为引路、定季、推演、记时之用,以花草树石为点,红光为力,布下这迷魂阵,让人一踏入此地,便忽视了庙宇。
最为显眼的樟树,因为阵法作用,不辨季节,自然不会开花结果。
沈止罹跳下屋顶,在小傀儡将便于移动的阵眼换了地方,微风拂过,耳边仿佛传来一声破裂的脆响,眼前一切缓缓变了模样。
原本一片祥和的地方,仿佛于一息之间扯下了薄纱,再无祥和之感,只有沁入骨髓的阴冷,明明艳阳高照,可这灼热的阳光,像是被什么过滤了一般,落在身上时,半点暖意也无,只有一片阴冷。
沈止罹看着变了模样的庙宇,眼眸深深,阵法失效后,庙中的声音也传了出来,金铁相击之声,庙中时不时冒出黑红青三色光芒,破败的庙宇因为这动静,也摇摇欲坠,堆积的尘埃簌簌而下。
沈止罹操控着庙中的飞虫,庙中景象浮现眼中。
滕云越依旧一袭玄色劲装,手握灵剑,面上凝重一片,手中掐诀,绯红灵气化作光团,在碰上黑雾时骤然炸开,黑雾被炸得浅浅褪色一层。
而一旁樊清尘广袖被风鼓动着,面上是和滕云越如出一辙的凝重,手中折扇灵光闪烁,每每扇出一道,轻柔微风化成锋利刀刃,道道势如破竹,打在浓黑如墨的黑雾中,斩下片片黑雾。
黑雾并无实体,滕云越心中越来越沉,看准机会,灵剑骤然刺出,正好刺在黑雾正中,黑雾却若无其事,又变幻了形状,想要钻入地下。
滕云越手上迅速掐诀,一团绯红灵气落在地上,黑雾躲避不及,直直撞在灵气上,灵气轰然炸开,黑雾向上飘了几寸,又被身后袭来的风刃削下一团。
樊清尘额上沁满细汗,寻了个空档,落在滕云越身旁:“情况不对啊师兄,这魔气怎么打不动啊?”
滕云越微微喘着气,心中沉郁,他何尝不知?他的剑刺上魔气,仿佛刺上一道空气,剑下空无一物,魔气依旧如常。
自百年前起,魔气龟缩在碎星崖下,修仙界百年未曾见过魔气,不曾想会在此处遇到,经验不足,二人都对付地颇为艰难。
攻击也不是次次都奏效,十有八九都会落空,打在庙中,原本破败的庙宇更加摇摇欲坠。
一团灵气在墙上爆开,苦苦支撑的庙宇在这一击下,终于承受不住,簌簌落下墙皮,粗重的房梁也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来不及了!庙要倒!华浊!不渡!快出来!”
一直关注着的沈止罹最先发现异常,来不及隐藏,大喝出声。
庙中二人听闻响动,对视一眼,齐齐后退,在庙宇轰然倒下的前一刻,险而又险地退出大门,房梁几乎是擦着二人的脚后跟落下的。
沈止罹在外面将冲破浓重灰尘的二人一把拉出,下一瞬,庙宇轰然倒塌,灰尘漂浮间,金箔斑驳的菩萨像被砸断脖子,轰然倒地。
沈止罹面色发白地看着已成废墟的庙宇,攥着滕云越手腕的手发紧。
感觉到手上力道,滕云越侧过头,看着面色苍白的沈止罹,心头一跳,慌忙收起灵剑,温声问道:“怎么了?可是吓到了?”
沈止罹目光发直,落在废墟中悲天悯人的菩萨断头上,那菩萨脖颈一侧,刻着熟悉的纹样。
那是和沈止罹储物戒中,玉笛和木牌上如出一辙的纹样,那是偃师沈的家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