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过后,沈止罹没有亲友需要拜年,滕云越也拒了小辈的拜年,两个闲人便呆在小院煮茶吹埙,让沈止罹没想到的是滕云越对音律也有涉猎,还对尺八也得心应手。
尺八是和笛子差不多的乐器,对比笛子,尺八音域更广,音色也更为柔和。
沈止罹眼睛亮了亮,放下手中的埙,从书架上取出工尺谱,将自己看不懂的地方指给滕云越看。
梅花簌簌落下,檐下两人肩并肩,阳光洒到脸侧,仿佛洒了层碎金。
滕云越看着琢磨工尺谱的沈止罹,梅花花瓣落到发间,随着微风微微摇摆,滕云越看得出了神,悄悄身后替沈止罹拿下梅花,拢在掌心,娇嫩花瓣逐渐染上他的体温。
初二过后,再也推拒不了宗门传讯的滕云越和沈止罹告辞,沈止罹倚在门上,向踏上剑的滕云越挥手。
小院寂静下来,习惯了不管说什么都有人接上的沈止罹,突然觉得惯常的寂静有些不可忍受起来。
沈止罹踱步到梅花树下,淡雅的梅花香传来,他看着开得正艳的梅花,目眩般的眯了眯眼,猛地搓了搓脸,转身回到内室继续凝练识海。
直到临近上元节,识海中凝练的水滴也堪堪十几滴,神识覆盖范围倒是广了两倍,沈止罹告诫自己要知足,不要贪心,碎星崖地处险要,在两国交界处,算是两不管地界,要徐徐图之。
脑中烦人的声音再未出现,识海风平浪静,沈止罹并未放下戒备,他始终警惕着不受心魔蛊惑。
上元节这天,沈止罹怎么也沉不下心思凝练识海,将古籍和工尺谱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直到院门传来敲门声,沈止罹心绪这才安定下来。
“就知道你会过来,今天我看书都静不下心。”沈止罹开了门,弯起笑眼。
滕云越心漏跳一拍,即使知道沈止罹并不是那个心思,但还是止不住的高兴,滕云越借着关门的空档缓解好心绪,才和沈止罹一起坐到廊下。
“近日上元节,街上有花灯和解灯谜,还有戏法可看,止罹可想去?”
滕云越接过沈止罹推过来的茶杯,踌躇良久,才忐忑地问出这话。
沈止罹晃着垂在廊下的小腿,闻言侧头笑眯眯道:“好呀,我还没有见过任城的上元节呢,定是很热闹的。”
滕云越下意识露出笑,高高提起的心被放下,他在衣摆上擦去手心紧张的细汗,看见沈止罹摆在桌子上的工尺谱,问道:“最近音律有不懂的吗?”
沈止罹闻言,放下茶杯,翻到自己夹了朵干梅花的那页,趴在矮几上探着身子指着做了记号的地方,声音清亮。
滕云越侧耳认真听着,近来天气转暖,沈止罹衣着清减了些,衣襟领口微微敞着,他半趴在矮几上,从滕云越的视角可以看到一小块精致的锁骨,滕云越喉结滚了滚,强逼着自己将目光移到沈止罹手上的书中。
沈止罹无知无觉,还在兴致勃勃地说着自己哪里不懂,滕云越沉下心,一点一点为他讲着音律。
太阳渐渐落下,二人关了院门,慢悠悠往街上走去。
走到街上时天色刚刚擦黑,街上灯火通明人声鼎沸,街道两旁摆满了灯笼,卖灯笼的小贩卖力吆喝着,几乎每个摊位前都停留了路人。
沈止罹含着笑意,身边路人络绎不绝,面前是抱着奶娃娃的女娘,她的夫君小心护着她,怀中娃娃睁着滴溜溜的大眼睛,嫩乎乎的小手挥舞着,还没长牙的小嘴咿咿呀呀,好奇的看着沈止罹二人。
沈止罹看着有趣,凑上前悄悄伸出一根手指,小娃娃看着眼前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嘴角还挂着透明口水,柔嫩小手握上那截手指。
沈止罹感受着手上轻柔绵软的触感,弯了弯手指,小娃娃咯咯笑起来。
沈止罹也笑起来,转头邀功似的看向滕云越,得到对方的一个浅笑。
前面人流拥挤起来,沈止罹收回手,人流穿梭间,那一家三口便消失在人海里。
藏在大袖下的手指还残留着软乎的触感,沈止罹摩挲了下指节,转头看向微微落后他半步的滕云越:“花灯繁多,不渡可有看到喜欢的?”
滕云越默默护着沈止罹不让撞到,面上虽无甚表情,语气却是和软的:“止罹有喜欢的?我给你赢过来。”
沈止罹指着前面的一个摊子,最上面挂着红白相间的白泽灯笼,笑眯眯地说道:“那个好看,挂得这么高,灯谜会不会很难?”
滕云越顺着看过去,自信道:“放心,定不负止罹所托。”
滕云越果然不负盛名,不消片刻,沈止罹手中便提上了那盏白泽灯。
“白泽是祥瑞的象征,是令人逢凶化吉的瑞兽,通万物之情,晓天下万物状貌,这灯又做的这样好,我都不舍得放河了。”沈止罹拎着白泽灯,爱不释手的左看右看。
“那便留着,我再为你赢一盏便是。”滕云越看着把玩着白泽灯的沈止罹,眼里露出笑意。
“下盏灯便让我来吧,我学识虽不如你,但赢一盏灯是绰绰有余的。”沈止罹将白泽灯收进储物戒,面上露出骄矜,眼里碎金点点。
“那在下便静候佳音了。”滕云越目光温软,话语里含着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