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止罹爱不释手地捧着古籍,一时之间不知如何是好。
小傀儡多点了几盏灯,房内顿时亮堂起来,沈止罹摆好镇纸笔墨,照着古籍一字一句誊抄,那些跨越时间的文字,在他手下一点一点被工整地写在洁白宣纸上。
沈止罹心潮起伏,书写中对古籍有了更深的见解,他仿佛可以揣摩到先人在写下这本书时的心境,是期待这本书可以改善人们的生活,带来更为便捷的方式。
沈止罹蘸饱了墨,思绪回到凡间的农忙时节,消瘦干瘪的老农挽着裤脚下到田间,泥水沾上被晒黑的干裂皮肤,挂着鼻涕的小孩穿梭在田埂上捡着麦穗。
若是着书的先人看到世间并无傀儡踪迹,佃夫依旧面朝黄土背朝天,忙活一年连家里的口粮都攒不下,恐怕也是会难过的吧?
抄书的手顿了顿,在宣纸上留下一滴漆黑墨迹,这张宣纸废了。
沈止罹叹了口气,将沾上墨迹的宣纸揉成一团,手中的毛笔放在笔山上,看着古籍上被墨迹遮盖的大片墨黑,有些头疼。
自己尚自顾不暇,傀族在世间已销声匿迹,功过是非无从得知,何来心里为田间佃户操心?
沈止罹指节沾上墨迹,在苍白皮肉上显得格外刺眼,可他恍若未觉,继续提笔誊抄,揣摩古籍含义。
夜已过半,万籁俱寂,沈止罹看着古籍上大块的墨团,顿时无从下手,少了这几段,古籍前后文衔接不上,凡人如何控傀?没用灵石,傀儡如何驱动?凡人以什么为媒介驱使傀儡?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挤得沈止罹额角胀痛,沈止罹拨弄着手串,心底泛起一层一层的焦躁来。
沈止罹推开窗,看着繁星点点的夜空,脑中灵光一闪,碎星崖!
是了,碎星崖,傀族遗址在碎星崖以外,如今碎星崖已是人族防线最外之处,跨过碎星崖便是魔族领地,充满了魔气,凡人沾上一点便会当场毙命,更别提穷凶极恶的魔族了。
魔族是由精炼的魔气组成的怪物,无形无名,他们既互相吞噬,亦吞噬别族,魔气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生灵湮灭,想出碎星崖,以如今的凡人之身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沈止罹顿时泄了气,关上窗户,转身看到颤巍巍攀着灯台剪烛的小傀儡,心念一动。
傀儡是死物,魔气也会攀附在有生气的东西上,若是让傀儡出碎星崖,说不定可以探查出什么。
沈止罹唇角勾起笑,烛光映在墨黑眸子中,亮晶晶的,充满了生气。
沈止罹接住小跑着过来的小傀儡,指尖点在它额上,小傀儡坐不稳地向后仰倒,慌忙抱住沈止罹指尖。
沈止罹感受着小傀儡轻巧的力道,心中的谋划逐渐成形。
将小傀儡收进储物戒,沈止罹阖眸沉入识海,翻看脑中功法,如今他操纵傀儡的极限距离是一百里,既然准备往碎星崖走一趟,神识自然是越凝练越好。
年关将至,城里也愈发热闹起来,不少商户摆出了年货,街上挂上红灯笼,也多了不少赶集的人。
沈止罹识海中的雾气逐渐凝练,竟有化水之势,沈止罹猜想这是识海进阶的标志,他又开始闭门不出,除了必要的睡眠和进食,将所有精力放在凝练神识上。
滕云越来时,沈止罹修炼告一段落,这段时间,他竭力将识海中的雾气凝练成水滴,收效甚微,时至今日也才几滴小水珠,对比识海中铺天盖地的雾气,宛如九牛一毛。
沈止罹微微阖眸,内视识海, 水珠虽小,在朦胧的雾气中也是十分显眼。
沈止罹叹了口气,撑着床沿下了床,识海进阶的代价便是沈止罹更加消瘦,下颌尖得让人心惊,腕骨突出,蜿蜒的青筋攀附在白皙手背,诡异惑人。
沈止罹踩在地面上,眼前青黑一片,耳中嗡鸣阵阵,撑着床柱缓了片刻,这才压下那股恶心劲儿。
院门传来响动,沈止罹耳尖动了动,会来这偏僻小院的除了不渡便无生人,沈止罹披上大氅去给人开门。
“就知道你在家,年节快到了,年货可置办齐全了?”
滕云越跨进门,将院门关上,呼啸的风声顿时小了些。
“还未,昨天又下了场雪,便不想出门了。”沈止罹拢拢被风吹开的大氅,打了个冷颤,就一瞬的冷风,便像是吹进他骨头缝里似的,周身的热乎气儿都没了。
滕云越挂好门栓,转身看见老老实实穿着大氅的沈止罹,稍稍安了心。
沈止罹将人带进门,房内的炭盆暖烘烘的,他克制不住的靠近炭盆,险些垂到炭盆里的大氅边被滕云越眼疾手快地捞起来。
滕云越难掩担忧地看着落座的沈止罹,关切道:“可是病还未好?怎会如此畏寒?”
沈止罹小院被滕云越设下阵法,风雪不进,大氅也是寒暑不侵,更别提院内还加持了御寒阵法,滕云越只刚进来一会儿,身上便起了热汗,再看沈止罹,他不仅紧紧裹着大氅,脸上也没有一丝血色,两相对比,倒是沈止罹才像刚刚从风雪中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