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下去吧。”
“姑娘……”
秋荷看着姑娘那惹人怜的小眼神,话到嘴边怎么也说不下去,叹了口气推门出去了。
洛曦姑娘什么都好,性子平时看起来软和,就是有些时候特别倔,特别是关于她姐姐洛水姑娘的事情上,这是如果是其他人这样做,破坏了容妈妈的安排,那是必死无疑。
可容妈妈只是罚她每天跪三个时辰弹琴抄书,还没让人在旁边监视她,这明显只是做给其他姑娘看。在里面坐着弹琴和跪着弹琴有谁看得到呢?可姑娘就是硬撑着,硬生生把自己膝盖跪得红肿不堪。
秋荷看着她受罪心里也不好受,只想劝姑娘快点跟容妈妈认错,这都过了三四天,再跪下去,这膝盖怕是废了。
在她眼里,洛水姑娘不值得自家姑娘这么做,哪有自己妹妹救了她她反手就把人出卖了的道理。
姐姐人淡如菊不爱与人争抢,在外赢得美名,可她知道,很多事情都是自家姑娘在后面承受。
容妈妈大概也是因为姑娘这性子才会待她与常人不同。
房间里云洛曦大概也能猜到秋荷的想法,可她只猜对了一半。
她家姑娘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世上哪有人无缘无故对旁人付出百分之百的感情,就算那人是自己亲姐姐。
刚开始原主真的是想与姐姐互帮互助相互扶持的,毕竟她们是最亲的亲人,可人越长大越能看得明白,而原主也并不愚笨,看得出来姐姐对她更多的是利用,以维持自己的好名声。
后面她索性将计就计,你是人淡如菊高雅脱俗的大姐姐,那我就是为姐姐出头,单纯聪明重情义的好妹妹。
你看,原主漂亮又好掌控,容妈妈也终于愿意放了一点真心在她身上。
原主这次帮云洛水不单纯是为了她,更多的却是试探自己在容妈妈心中的位置,她赌赢了。
原主救了姐姐之后,一连被罚三天,双腿痛得站不起来,秋荷跟容妈妈禀告,这才暂时免了她的责罚。
后面一场接待京城下来的巡史大人的宴会,容妈妈最终挑选出最出色的三位姑娘参加,其中就有原主。
她们都知道这并不是简单的宴会,她们的目标是要得到巡史大人的青睐,留在他的身边方便收集情报。
莳花院所有的姑娘都如此。
区别在于,不够出色的会被卖到秦楼楚馆,在那边打探消息,出色的例如云洛水和云洛曦,会去到不同的官员富商府邸去收集莳花院所需要的情报。
原主内心有些兴奋,她很早就想逃离这里,这样每日提心吊胆的生活她一点都不想过。
莳花院衣食无忧,她们每天活得跟官家小姐一样,只需要弹弹琴练练舞,最多学些一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知识,这样的好日子她们以前想都不敢想。
可原主想逃出去,离这里越远越好,她不想每天都活在不知明天会被送到哪个老头子的床上的恐惧中,也不想每天活在莳花院某些人的监视里,而从京城下来的巡史大人就是最好的机会。
但她失败了。
房门忽然被推开,身穿青色对襟襦裙的妇人走了进来。
她年约四十,却风韵犹存,一头青丝梳成典雅的流云髻,点缀着几枚精美的玉簪,随着步履起伏,玉簪只微微摇曳,不像是寻常老鸨,倒有几分似大户人家里的贵妇人,只是沉着脸,显得颇有威严。
“容妈妈。”云洛曦轻声唤人。
“你本事大得很,奴家当不得云姑娘这句妈妈。”
“妈妈,洛曦晓得错了,辜负您的教导和培养,我发誓以后再也不会干这样的事情,您消消气。”
“不要气坏了身体,那样洛曦心里会更加难受。”
容妈妈瞥她一眼,径直坐在床侧的椅子上,“话倒是说得漂亮,可做事岂有想过后果?你可知如果不是我求主子再给你一次机会,你现在早已是一具尸体。”
“真是枉费我多年教导,这次也正好让你长个教训。”
云洛曦脸上满是羞愧,作势要从床上下来,被容妈妈一个眼神吓得不敢再动。
“洛曦在这里谢过妈妈,以后再也不会做此等傻事了。”
“哼,念你是初犯,姑且饶你一次。但你最好记住今天说的话,没有下次,不然谁都保不住你。”
莳花院可不是一个可以容人犯错的地方。
云洛曦脸色一白,似是想到了令人恐惧的结果,眼里氤氲着雾气。
梨花带雨惹人怜,玉容憔悴扣心弦。
容妈妈见到她这模样,知道她终于害怕,也不再多说什么,嘱咐她好好养伤,留下一瓶活血化淤的药膏便离开了。
云洛曦捏着手里的药膏,打开,里面草药的清香扑鼻而来,她涂抹在膝盖上时,冰冰凉凉的的感觉顿时缓解了膝盖上的火辣,果然是个好东西。
“曦曦,看来这容妈妈对原主还是蛮好的。”
云洛曦笑系统,“你还挺容易满足。”
她端详着手里的瓶子,连装药膏的瓶子都这么精致,肯定不是容妈妈自己的东西,如果这算好的话,那也是原主这张脸对他们还有利用价值。
自从容妈妈去过云洛曦房里,莳花院里的人心思各异。
秋荷刚将漏窗支起,门外突然响起敲门声。
秋荷看了云洛曦一眼,扬声道:“何人敲门?”
“是我家浅颦姑娘。”
“让人进来吧。”
浅颦一看到云洛曦憔悴的模样,心里又是心疼又是好气。
“浅颦姐姐怎么过来了?”
“这不闲着没事,就想来看看那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壮士是何许人也。结果一瞧,倒是歇了看热闹的心思。因为壮士没瞧见,反而看到一个下不了床的弱女子。”
她嘴上的话不饶人,眼里倒分明瞧见了疼惜。
如果云洛曦是众人皆知为姐姐劳心劳力的好妹妹,那浅颦就是真心爱护云洛曦的好姐姐。
比云洛曦大上半岁,却总是照顾着她,担心她受委屈。
小时候云洛曦做错事,云洛水端着长姐姿态教训她以后不能再犯,浅颦却会跟容妈妈求情,实在求不得,会把自己的吃食藏起来留给她。
“浅颦姐姐就别再笑话我了,我现在觉得哪哪都疼。”
浅颦坐在她的床上,掀开她的裙摆,看到那涂满药膏红肿的膝盖,眼眶有些发酸,“你是妹妹,她是姐姐,她如何做得靠你有了好去处还把你出卖的事?要是我就是被打死都不说。”
“不,我是压根都不会跟你提这事。容妈妈要将我们送予谁,都是各自的命,哪有让你拿命帮忙的道理?”
浅颦想着这事就忍不住蹙眉。怎么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有人就能那么自私呢?
“好姐姐,不说了,你放心,我下次绝对不会做这等不要命的事。”
见人伸出三根手指准备发誓,浅颦点了点她的眉间,“你啊你,说话算数便好,这话我可给你记下了。”
“好。”
浅颦看她笑得眉眼弯弯,也跟着笑,反正云洛水那个害人精离开了这里,以后想必也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