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房里药魔魂不守舍，而走出牢房的楼惊御一边走一边和姜岩嘱咐。
“药魔这人，看着高深莫测，实际行事太过鲁莽，很容易被动摇心神，你这几日派人好好守着他，若是有什么及时来报。”
楼惊御确实是有一点想诈药魔的意思在的。
其实那枚令牌的来路他还没彻底弄清楚，先把药魔吓一吓再说。
这个药魔净给他添堵，待在牢里闲得要命，他自己却不能陪着十一睡懒觉，大早上起来就要开始忙。
他不高兴，药魔也别想舒心。
姜岩领命，恭恭敬敬送楼惊御出去。
这刑堂脏污杂乱，不适合主子多待。
可楼惊御走到一半却停下了脚步，他的目光定格在墙上挂着的刑具上。
这一面墙离门很近，正好一进来就能看到，是为了恐吓进刑堂的犯人的，起威慑作用。
有些胆小的犯人，还没用刑呢，一进来看见这满满一墙的刑具就吓得全招了。
说起来，自从重生后，这还是楼惊御第一回踏进赤阳教的刑堂之中。
不免令他想到一些事情。
心脏隐隐钝痛。
楼惊御将上面挂的东西一样一样看过去。
有各种各样的鞭子，带刺的，不带刺的，藤鞭、木鞭、牛皮鞭。
还有大大小小的木棍，粗细不一的铁链子，还有金属制的大钳子，在烛火的照耀下泛着冰冷的寒光……
光是看着，便让人遍体生寒，更不要说这些东西用到身上来的滋味了。
必定是生不如死的。
大多数时候，这些东西惩处的都是不长眼惹了赤阳教的人，或者是江湖穷凶极恶的匪盗，若是到了楼惊御的地界，他也不介意肃清一下江湖风气。
很少时候，是教内人犯了错要领罚。
可是他的十一没有犯错啊。
是自己太过暴戾，听不得一点忤逆。
竟然直接把人……弃用。
自己当时心确实太硬了，然后为此后悔经年。
楼惊御心脏一窒，周身的气场变得低沉冷漠，威压逼人。
姜岩也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这都是他见惯了的东西，也没看出异常来，怎么主子好像有些不对劲。
看着很不高兴，还有些……忧伤？
“若是影卫被弃用，具体会受哪些刑罚？”
楼惊御说话的嗓音有些低哑，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才问出口。
他知道，但知道得并不是那么详细。
“影卫若是被弃用，自然是做错了事情，要先受罚：鞭笞三百，火刑水牢各一日。这样下来，若是还有命在，便服下断功散，散去一身内力，确保对赤阳教没有威胁后才能放下山，但估计经此一遭，也要半条命去。”
要半条命去？
那前世影十一被弃用后是如何坚持了四年，他在外面吃得可好，穿得可暖，这样艰难的日子是怎么度过的呢？
楼惊御不敢细想，沉默地走出刑堂。
他知道前世十一受了很多苦，但没有如今亲眼见到这些刑具来得直观强烈。
十一的苦难都是自己给他的，可自己遇难，这个傻子还来救自己。
本就折了内力的身子是怎么给他抵抗住那些危险的呢，怪不得最后会气绝在南雾密林。
他得有多疼啊。
每当想到此，楼惊御的心好似就被狠狠攥住，让他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这样的痛，冲淡了这几日蜜里调油的幸福愉悦。
————
回到沧澜殿的路他走得很慢，周身气势低沉。
来往下人遇见了他也看出他的不寻常，行礼时都把头低得更低了。
楼惊御眼里却没看到他们，直到回了沧澜殿才从自己的思绪里出来。
迫切地想见十一。
脱了外袍进了内室，就见床帐里人已经起来了。
瘦削的身影动了动，似乎在找什么。
然后一只手伸出了床帐，将一边的床帘挂了起来。
“阿御！”
影十一刚醒，可没见到阿御。
刚想下床，就见楼惊御出现了，他心里很是高兴。
他揉了揉眼睛，许是这一觉睡得久了些，嗓音有些软软糯糯的，显得整个人都柔软了起来。
楼惊御看着如此生动温暖的十一不禁酸了眼眶，心里的苦涩被他这么一声“阿御”给冲淡了。
“过来让我抱抱。”
出口的声音都带着悲戚。
影十一看出了他当下有些阴郁，乖乖下床跑向他，任由这个男人将自己抱紧在怀里。
力道很大，像是要把他融于骨血，不分彼此。
“阿御怎么了，可有人惹了阿御不快？”
楼惊御摇摇头，微微弯腰抄着他的膝下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他注意到影十一是赤着脚跑过来的，怕地板凉。
抱着人走到床边，楼惊御还是没放开十一。
抱着人坐在床边，楼惊御蹭了蹭他的脸。
他一言不发，结实有力的手臂横在影十一腰后，另一只手攥着影十一的两只腕子，是紧紧禁锢的姿态。
影十一就乖乖缩在他怀里陪着他。
良久，楼惊御才闭了闭眼，睁开后凤眸装满了深沉的情绪，不是言语能够表达的。
尽是往日不可追的遗憾。
他道：“十一，让你受苦了。”
影十一眨了眨眼，微微笑了笑，露出个浅浅的酒窝来。
“阿御没有让我受苦呀。”
他抬手碰了碰楼惊御的鬓发，不知道楼惊御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句。
“从遇见阿御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很幸福了，后来能和阿御在一起，我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楼惊御脸色温柔下来，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
“小傻子。”说着眼眶便红了。
“阿御？”影十一让他吓着了，直起身坐着，眼眸里尽是担忧。
“我没事。”
楼惊御让他安心，微微稳定情绪后问他。
“十一，如果我让你受了很多苦，还罚了你，欺负了你，对你像对别人那样冷酷无情，你还会喜欢我吗？”
影十一歪着头看他的眼睛，那双凤眸向来盛满自信和傲气，现在却十分忐忑，好像要接受什么审批一样。
高傲者动情，愿意低下头颅让别人握住软肋，可影十一却不愿看他如此忐忑不安。
“阿御，你不会那样对我的。”
“可如果我真的这样做了呢，在我知道自己爱上你之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