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澜殿里，楼惊御还没进门就闻到了一阵独特的香气。
是从汤里飘出来的。
这炖汤的方子还是段春回之前给的药膳方子，鲜香中夹杂着几缕药香气，所以显得独特。
昨日楼惊御吩咐了，今日厨房就做好送了过来。
楼惊御和影十一净了手便坐在餐桌前用饭。
两人早上都醒得早，早饭吃得也简单，这会儿也有些饿了。
影十一喝着专门给他炖的汤，唇瓣被汤汁浸润得水灵灵的，心思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他知晓老教主夫人和灵谷山的渊源，所以如今乔小姐来见主子也不稀奇。
许是认识的。
这天底下，想要和主子攀附上关系的数不胜数。
江湖虽大，但赤阳教的财力和实力太过拔尖，再加上楼惊御登峰造极的功法，引得无数人趋之若鹜。
寻常人为了能得到一点指点或者合作的机会，无一不是前赴后继地凑上来的。
这倒是常事。
只是今日他到书房和乔书禾打了一个照面，分明从她的眼里看见了对主子的思慕之情。
虽然她掩盖的很好，可他自己也同样有着这样的感情，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所以乔小姐是主子的青梅竹马吗？
如今来赤阳教，恐怕是借着机会想和主子有些发展吧。
如此说来，主子早已及冠，寻常人家的男儿郎早就已经在这个年纪成婚生子了。
可主子身边只有自己……
影十一机械性地喝着汤，脑子一团乱麻，随便夹着菜吃了两口。
楼惊御看他只吃面前的空心菜，从蒜蓉虾滑粉丝煲里夹了两个虾滑给他。
“怎么只吃青菜，嗯？”
楼惊御看出他情绪有些不对劲，但看他不太想说的样子也没细问，又给人夹了几片卤牛肉。
反而给他编了个理由：“是不是天气闷，十一胃口不好了？”
影十一不想让主子知道自己心里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对着楼惊御的话胡乱点点头。
楼惊御微微叹气，摸摸他的脑袋，哄着人又多用了些饭才作罢。
本来肠胃就不好，不能不好好吃饭啊。
饭后楼惊御本想带着人去湖边溜溜食，但一看殿外天气黑压压的，是要下雨的征兆。
浓重的乌云一团一团聚在天幕上，遮掩了清晨时还是晴朗的天空，似乎顷刻间便要化作雨幕跌下来。
空气里都是潮湿的水汽，闷热黏腻，要下大雨了。
楼惊御想法作罢。
让明月从冰鉴里取出些冰镇过的葡萄来，他和影十一吃了几个，便抱着人上了床。
这天气也蛮适合睡觉的。
“早上练剑也累了，十一午休多睡会儿，左右下午也没什么要紧事。”
楼惊御拍着人的后背，轻轻诱哄道。
影十一“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努力入睡。
手指却悄咪咪在被子下面摸上了楼惊御的衣角，似乎这样才安心些。
他怕惊扰到楼惊御休息，所以装睡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各种念头冒出来打架，就这么硬躺了小半个时辰才睡着。
早上办了不少公事，不免有些疲乏，楼惊御眯着眼小憩了会儿。
好在他一向精力充沛，只是眯了这一会儿便恢复过来。
手还是一下一下轻拍着影十一的背，静静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掀开被子准备下床。
这才看见十一的指尖捏住了他一小片衣角。
这样小心翼翼的动作看得楼惊御心里发酸，不由想起前世影十一临死前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去碰他的袍角。
楼惊御心绪不免也低沉下来。
所以他的十一啊，现在又在不安了吗？
在影十一脸颊上亲了亲，握住他的手放进被子里，又看了好久才拨开床帘下床。
内室的两扇窗户原本大开着通风，但这会儿风大起来，将窗纱吹起到空中，发出呼呼的风声。
楼惊御赤着脚踏在红木地板上，脚步几乎没有声音。
他走到窗边远眺。
外面的苍翠山色犹如在烟雨里一样，可明明还没下雨，水雾便已经能够乱人视听了。
山雨欲来。
天色都灰蒙蒙的，不像是青天白日，倒像是傍晚天色要落下的时候了。
楼惊御怕风声吵到十一好眠，抬手把窗户关了，阻绝了外面的阴沉云雨。
室内点起了烛火，依旧温暖安详。
他去了外室才穿鞋袜，唤来明月问话。
“十一早上都去哪儿了？”
他的十一虽然还是对着他弯起嘴角笑，回应着他的每一句话，可心事却也那么明显。
十一或许不知道，在他的主子面前，他的眼睛藏不住心里的事。
楼惊御是怕这一上午的时间里，十一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受了委屈。
可将赤阳教上上下下想了一通，楼惊御也想不到是谁这么不怕死。
早在他重生后就对着教内上上下下敲打了一遍，从江叔这些两阁三堂的阁主堂主到寻常下人仆从，都该知道十一是他心尖上的人。
谁敢对十一不敬？
谭青倒是一个，现在已经连骨头都被豺狼叼走分食了。
明月看着楼惊御面露不虞，连忙道：“晨起时大人去找了您一趟，因着您正在书房忙所以又回了沧澜殿。”
“回来后奴婢按您的吩咐看着大人吃了早点，然后大人就去练剑了，回来沐浴后又去找了您，然后您和大人便一起回来用午饭了。”
明月兢兢业业地汇报着影十一一上午的行程，总结道：“并未见大人和旁人交流过。”
楼惊御揉了揉额头，挥挥手让她下去。
没见旁人？
那十一为什么不开心？
楼惊御向来能将教内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不管是江湖还是天下局势都能看得分明，也算是颖悟绝伦。
可唯独有时候面对着影十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太珍惜这个人，他一露出点难过的情绪来便觉得无措慌乱。
更何况严格来说，他对于情爱也和影十一一样是毫无经验的。
这样把人放在心上也是头一遭。
在榻上想了很久，也没个分明，倒是听见了内室窸窸窣窣的声音。
是影十一睡醒了。
楼惊御拨开珠帘过去，坐在床边将人睡乱的头发拨到耳后，亲了亲人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