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车厢内只躺着无祸一人,时不时传来咳嗽声。
“送无祸来魔兽幽林……真亏你能答应。”南星道。
“动物有趋吉避凶的本能,有些还会提前预知自己的死亡。他是个求生欲很强的人,一定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才会驱使他做出本能的判断。这个时候,相信他好了。”哈莫道,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无祸抱着自己的刀,蜷缩在沙发上,像一只被遗弃的动物幼崽。
温阮和云心在另一辆马车上,一直跟在哈莫后面。
云倩是驾驶员,车厢内独留两女独处。
云心呆呆的想着刚才的那一幕。
“你之前不是问我,在他身边会不会做梦吗?”温阮突然道。
云心思绪拉回现实,先应了一声。
“其实在他去云顶山庄的时候,我晚上一直做噩梦。”
云心脑袋偏转过来,表示她在听,但没有开口打断。
“昨天他提着刀向我走来的时候,与我梦境中的场景,人物,神情,全部重叠上了。”
“在梦里也是一样,我只是看着他走来,却动都不动一下。”
“也许我是怕了,被他的眼神吓到了。”
“但他不是要杀你,相反,即便被反噬,他还是在救你。”云心道。
还救了我……
“你对他的评价是什么样的呢?”温阮轻声道。
云心:“大骗子。”
温阮:“还是个大笨蛋。”
云心:“只会死撑……”
“时间过得真快啊……想当初,他还是个默默无闻的守武,这些事若是传出去,怕是名气比我都大了。我就只是在原地蹦哒,一回头,他居然都到我身后了。”温阮道。
“他的成长好快,快到我还没有好好与他相处,他就已经跟上我的脚步了。”
“说起来,当初我明明比他强,嗯……年龄也比他大,却也被他当小孩一样护着。每次一打架就往前面冲,还想保护我……大蠢货,是不是觉得自己这样很帅啊……”温阮苦涩一笑。
“所以……快回来吧,无祸,我会一直等你……你把我包容的太好了,我会不习惯的……”温阮的声音越来越小。
“祸祸~我饿啦,我想吃饯行街的小笼包。”
“不想动啊?”无祸笑道。
如果温阮想动的话,已经拉着无祸出门了。
“哎呀哎呀哎呀我太累了,给你个亲亲,去买嘛~”温阮撒娇道。
“好好好,我去就是了。你说的我哪会不做。”
“嘿嘿,那我在家等你哦,快点。”
见温阮不说话了,云心也渐渐神游了。
她与无祸的回忆很少,再怎么回忆来回忆去,都是那几个片段,所以她记住了每一幕。
包括当时无祸在云顶山庄受的罪,每一个表情,眼神,都记在心里。
她想回想一些甜美的回忆,却只想到当时他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虽然他后面看出来她是演的,看出来是假的,但是当时那一刻,他得有多伤心啊。
云心抿着唇,渐渐把头低下了。
一路沉默。
“到了。”哈莫道。
两人灵魂之力包裹住自己,刚想进去扶无祸出来,哗,门帘一拉,无祸自己用刀撑着,踉跄的走了出来。
“咳,别扶我,我自己走。”他虚弱道,随后一步一步向魔兽幽林走去。
云心和温阮下了车,看见无祸,赶忙跟到了哈莫身边去。
“现在怎么办?”南星道。
“跟着他,但离他远些。”
几人慢慢跟在无祸身后,看他拖着病痛的身子踉踉跄跄的走,但没有一个人可以帮他,能支撑他走下去的唯有活下去的意志。
无祸突然摔倒了。
温阮本能的想上去,却被云心拉住了,她回头,云心的唇已经被自己咬破了,鲜血在嘴角流淌。
几人只能停下来,听着无祸无助的咳嗽,费劲的喘气。
他抓起刀,慢慢爬了起来。
光是陪他走这段路,就花了十五分钟时间。这期间,他除了摔倒几次,几乎没有停,因为一旦停下来,就永远停了。
无祸突然站在原地,他并不是停下,他只是在等待。
他缓缓转身,对着众人道:“你们退远些,不要过来。”
他的话语声已经很小了,众人加强了听感才勉强听清楚。
但是众人都有一个很奇怪的共识。
刚才他的话似是回光返照了一般,虽然虚弱,但言语极其富有力量感,就好似上位者下达的命令,铭刻在你骨子里,让你下意识的就想要遵守。
一声响彻天空的清脆鸣叫响起,众人抬头望向天空,一团火焰流星正朝着这里飞来,如此美丽,美到即使这团流星可能是来杀你的,你也会觉得美。
流星砸落在无祸的面前,庞大的火焰驱散了冰寒,令无祸的眉头舒展了一些。
火焰散去,一只鸟形魔兽显现,令几人惊诧。
这只魔兽虽然与无祸拟态出来的焚焱有些区别,但模子已经初见雏形了,最主要的是,那双黄金竖瞳几乎一模一样,还有额上的流光火纹。
“龙鸢?”哈莫凝视着这只魔兽,他可不记得魔兽幽林的外围中突然出了这样一只魔兽。
“赤华……”
赤华低头与他对视,对视的一刹,他的黄金瞳不受控制的自主开启,但也只是一闪而过。赤华没有多余的动作,鸣叫一声,张嘴叼住他往嘴里放,随后双翅一振,飞向天空。
“等等!”温阮大喊,但几息之间,赤华就已经带着无祸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哈!我都,我都经历了些什么?”温阮精神崩溃了,几乎是要疯了。
无祸千辛万苦来到这里来,碰见一只魔兽,然后这只魔兽直接带着他飞走了。
……
“赤华……你要…带我去哪……”
他趴在巨大的脖颈上,柔软温暖的羽毛保存了他的体温,淡淡的火焰屏障保护他不被罡风所伤。
无祸一直眯着眼,他没有力气了,连把手掌弯曲的力气都没有。他突然感觉到赤华开始俯冲了,他还来不及看,就感觉自己撞入了一片池水之中。
待他睁开眼,只看见一片绚丽多彩的世界,如海底的一样美丽,他就已经这么沉落下去。
但他又反应过来了,这些不是水,而是一种很特殊的岩浆。
一般人看到正常的火是红色的,黄色的,但温度越高的时候,火焰其实是呈现冷色调的,正是这些不同温度的岩浆池水,构造了这绚丽的世界。
“我没有被淹死吗?没有被烫死吗?”他大脑放空,默默的想着,然而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被灼烧,与体内的寒毒对抗,这种疼痛感一直在他的身体蔓延,深入,直到他的灵魂深处,疼得他想哭都哭不出来。
明亮的视野突然变淡,他勉强睁眼看去,赤华也扎入岩浆池中,一双黄金瞳目不转睛的盯着他,他的右眼再一次开启,他的神识好像恢复了一丝清醒,随之而来的是精神的痛苦,一股记忆涌入脑中,令他落泪。
“这样么……原来……我早就死了……”
他的黄金瞳流出的眼泪并未与池水融为一体,而是宛如水中的泡沫,缓缓上浮,最后流进赤华的右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