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话,仿佛是一把钥匙,打开了欧阳纥尘封已久的记忆匣子。他沉默许久,才慢慢的开了口,“我进组织的时候已经有那么大的年纪了。我家中贫困,母亲生我的时候去世了,剩下我和哥哥父亲相依为命,可是后来有一年家乡发大水,我哥哥被冲走了,父亲也感染了时疫,我们逃难逃到一半,队伍里的人再也不让我们跟着,把我和父亲撇下走了。父亲病得严重,到一座小城镇的时候没有办法,我只能想出卖身葬父的法子,是组织的老大给了我钱,让我葬了我的父亲,还给了我一块豆饼,我就跟着他回了传奇组织。”
桑榆晚听了,不无感慨地说道,“原来我们每个人的身世都那么悲惨,你觉得是组织老大救了你、给了你新生吗?那你……岂不是很感激他?”
欧阳纥沉默片刻,再次摇了摇头,“如果说以前,我的确很感激他,可是后来慢慢长大,我经历的事情多了,我才发现,我跟他买来的一条狗、一只猫,没有任何的区别。他花很少的代价便将我带回了传奇组织,从来没有善待过我,若不是我一门心思想挣脱出来,好好守护住自己这条命,恐怕我早已经死在了组织的水牢里。他当日救我,我的确很感激,可若没有我自己这么多年不懈努力,我恐怕也早就没命了。”
桑榆晚听到他这么说,眼中的担忧瞬间烟消云散,小声说道,“你能这么想,那就再好不过了。”
她犹豫了一会儿,一边打量着欧阳纥的神色,一边说道:“其实以前在组织的时候,我们几个相熟的刺客,私底下若是遇见,总会开玩笑说,有朝一日会把传奇组织拔除掉,毕竟没有谁想永远跟别人打工,能自由自在地做自己,是最好不过的了。”
欧阳纥顺嘴说道:“想要拔除组织,谈何容易?且不说我们这些刺客每个人手里都有很多条人命,一旦将组织拔除,我们也会遭衙门问罪,单是身上的‘阎王三更’毒性便祛除不了。如果不是有‘阎王三更’和我们手上的人命在,我想很多人都不想再回组织去了。”
桑榆晚听到他这么说,这才想起他们每个刺客手中都还有人命,想要将他们一一策反并不容易。她赶紧说道,“那也只是自己想想。不过‘阎王三更’并非完全没有解法。若真有一天可以将组织拔出,传奇的老大为了保命未必不会将解药秘方和盘托出。”
“但愿吧。”欧阳纥淡淡说道,“不过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将杀魏无名的任务消解掉。你什么时候将他引到汪闻达那边去了,告诉我一声,我和你们一起行动。”
桑榆晚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两人又在汪家别院的围墙上东拉西扯地说了会闲话,眼看着东方既白,桑榆晚打了个哈欠,汪家老大还没从屋中出来,她不禁感慨道,“看来我今天的确来早了,明天我要来得稍微晚点儿。”
“我就说你来太早了,按照汪家兄弟的作息,这个时候汪家老大应该还没起床。他起来了,洗漱吃饭,又要搞一大堆的事情,等他出来,恐怕都已经日上三竿了。”欧阳纥想了想说道,“你蹲守汪闻达这件事多少也是为了帮我解决任务,不如这样,我们两个轮班蹲点,这样一来,你可就轻松许多了。”
桑榆晚觉得这是个好办法,点了点头。他们两个又在围墙上等了一个多时辰,果不其然,就像欧阳纥说的那样,汪家兄妹爱铺张又讲排场,汪家老大从起床以后,洗漱吃饭花了好长一段时间,等他弄完这一切出门的时候,太阳都已经快升到中天了。幸好如今日头不算毒辣,这才让桑榆晚和欧阳纥能老老实实的待在墙头。
好不容易等他出了门,桑榆晚做好准备随时跟上去,然而他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回到了家中,她在墙头默默翻了个白眼,又将自己隐藏在他们家门口的那棵大树下。等了片刻,才看到汪家老大换了把扇子,兴高采烈地从院子出来了。
桑榆晚小声嘀咕道:“换把扇子而已,让他的狗腿子去办不就行了,还需要他自己去吗?一天到晚真是屁事儿多。”
见汪家老大要带着人离开了,桑榆晚急匆匆地朝欧阳纥打了个手势,便跟在他们后面离开了。
她跟了一天,等她回到大吉鸭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桑榆晚一脸疲倦,一进大厅,就端起桌上的水壶,“咕噜咕噜”的干了个净。
叶扶摇早就听说她去跟踪汪家老大了,连忙凑上来问道:“阿晚阿晚,你跟他,跟出了什么结果没?”
桑榆晚摇了摇头,“他今天的行动一切正常,早上起来吃了饭,就去了店里,巡了几家店,看了几本账,中午和合作方吃了饭,下午又在巡店,晚上的时候又和合作方吃了饭,吃完饭便回到家里。我看他不像要离家的样子,只跟到他回家,就回来了。”
看样子,顾东隅已经把他们的打算跟叶扶摇说了,因此说起话来,不再避讳着她。
听到桑榆晚这样说,他说道:“那也很正常,我们推测汪闻达如今在郊外,汪家老大若想跟他取得联系,应该也不会那么频繁,不可能让你一跟踪他就跑去找汪闻达了。”
她点了点头,“我觉得也是这个道理。”她把糊弄欧阳纥的事跟顾东隅他们说了,“明天就不用我去了,欧阳纥在那边守着,我后天再去,不然总是离开店里,我怕引起汪家人的察觉。”
顾东隅赞同,“你的担忧有一定道理。”
孟北海叹了一声,“这样蹲下去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万一错过武林大会就糟了,要是我们可以想个办法,把汪闻达引出来就好了。”
桑榆晚听了,却摇了摇头:“不妥。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是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汪家老大那么聪明,要是我们做了什么事,被他察觉了,他将人转移,那我们什么都办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