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父皇背手而立站在窗边,听到开门声转过头来,一夜之间他苍老了很多。
“无忧回来啦”他说道,声音中透着沧桑和压抑。
我隐隐感觉到这个至高无上的帝王在自己女儿面前有些害怕,害怕疏远,害怕责怪。
“嗯,回来了。”我轻声说道,尽量让自己的语气不显的冰冷。
紫荆没有跟进来,书房内只有我们二人。
我边关门边问道:“这个时辰,父皇怎么没有回养心殿休息,明日还要上朝。”
他攥了下拳头,小心翼翼的回道:“不见到无忧回来,父皇不放心。”
这种带着小心翼翼,想关心又怕我不耐烦的语气让人心疼。
看见他眼睛下的乌青和略带红肿的眼眶,我本欲脱口而出的那句“以前就这样过来的”话收进了肚子里,转而说道:“墨辰逸和颜炳今晚整出了些幺蛾子,云大人解决不了,故回来的晚了些。”
也算是个交代吧,虽说我没有给人解释的习惯,但若能让父皇安心些,偶尔解释一次也无妨。
父皇听后心疼的说:“辛苦我儿了,父皇已让你余叔叔去找你皇兄,他回来了,你就能轻松些了。”
我想到母后的话和答应水嬷嬷的事,沉默了一下后说道:“让皇兄自己决定是否接下那个位置,他若不想,父皇也默强求。不管是你还是母后欠皇兄的比我多。”
父皇母后对皇兄只有生恩无养恩,而琉璃占据了本属于他那份的爱,我们都亏欠他,万不能再剥夺他的自由了。
“好,听无忧的。”父皇应道。
我走到桌边本打算倒一杯茶,但提起茶壶才知道壶内已经空了。我将茶壶放到桌子上,也没有唤紫荆上茶的意思,但父皇见到我这动作,立马开门让郑公公上壶茶。
之后他走到桌前坐下,问道:“今日那两国太子给无忧找了什么麻烦?”
我回道:“父皇要做好明日早朝有人弹劾无忧的准备了。”
“嗯?弹劾无忧什么?”父皇问道。
“身为一国公主却逛了青楼。”
“逛青楼?无忧去青楼做些什么?”他慈祥的问道,还好他没有直接呵斥我,不然我不确保是否还能在书房呆下去。
“墨辰逸要云大人陪着吃饭,颜炳要云大人陪着逛青楼,云大人进宫来求助我,于是我让他将饭局定在了松竹馆。”我将今日的事概括的说了一遍。
他回道:“无忧是为了招待使臣,不是无忧的错,无忧放心,明日谁敢弹劾你,父皇就训斥谁。”
我偏头问道:“父皇对无忧逛青楼一事没有异议?”
父皇带着怀念的神色的说道:“以前啊,你母后也没少女扮男装逛青楼,青楼是个收集情报的好地方。”
之后他又以劝诫的口吻说道:“只不过啊,无忧身为一国公主,还是向你母后那样乔装打扮些为好。
今天这件事情,无忧的做法也没错,但还可以有更好的做法,例如召些青楼女子去四方馆,再从酒楼召些厨师,这样既可以解决两国太子的矛盾,也不会给那些顽固的老臣弹劾的机会。”
我想了想,父皇说的确实没错,姜还是老的辣,在做事方面我似乎考虑皇室的颜面和公主的身份太少。
父皇见我没有应话,怕我误会他有责怪的意味,也怕我不高兴,故又温和地解释道:“父皇不是指责无忧,父皇知道无忧在江湖处事有自己的一套,父皇也在江湖混过,但江湖啊跟朝堂不一样。
父皇不知道还能护住无忧多久,日后这路还是要无忧自己走。父皇希望无忧的路能走的平坦些,而父皇能做的也就是将这些经验告诉你。”
我看着对面的这个人,这个时候他不再是那龙椅上的帝王,只是一个为女儿考虑的父亲,不管母后和沐家的事到底有何隐情,至少从我搬回长乐宫,他对我是够好的,若这只是场迷惑我的戏,那我不得不感叹他的演技高超了。
我放缓语气,温和的应道:“无忧明白,父皇说的没错,无忧下次会注意的。”
他慈祥的点点头,说:“关于朝堂上的任何事,无忧拿不准的都可以问父皇。”
说到朝堂,我第一个想问的是胡长史,第二个是柳右相,第三个就是曹玄烨了。
我从胡长史开始问起,说道:“父皇,胡长史原本与我母后是否有旧怨?”
“无忧这话从何说起?”他反问道。
我回道:“我并不记得自己何处得罪过他,但他却有处处针对我的嫌疑,若只是如此还可以说他不想我一个公主拥有皇子的权利,但他的家眷也针对无忧,没有任何敬畏,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父皇皱着眉头说道:“他与你母后并不相识,他升到今日的位置上也是在你母后去后,按理说跟你母后没有恩怨。他的家眷针对你?无忧见过他的妻女了?”
我点点头,回道:“见过两次,在倾城色。一次不知我是公主,第二次也就是昨日,知道我是公主的情况下,母女二人也没有丝毫的敬畏之意,甚至表面功夫都没做到位。
也不算起了冲突,只不过无忧以藐视皇室的罪名罚了他女儿三十大板。估计这件事明日早朝胡长史就会让父皇替他主持公道了。”
父皇说道:“藐视无忧就是藐视我琉璃皇室,无忧做的没错,不尊敬无忧的人,你尽管罚,剩下的父皇给担着。”
“父皇不怕把无忧惯坏?万一我仗着父皇的恩宠草菅人命了,父皇也给担着?”我装作小女儿家对父亲撒娇道。
他露出笑意说道:“无忧不会,无忧啊,像你母后一样善良,你惩罚人一定是因为他做错了事,算不得草菅人命。若真是,养不教父之过,那就是父皇的教导出了问题。父皇为这天下子民付出了这么多,也能抵消些过错。”
之后他又说了句:“再者,无忧想要的都能得到,除却自由,而自由又非草菅人命能得到的,故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