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妙人着一袭月白色交领齐腰暗纹花样长裙,腰间坠石榴红色丝绦,长发挽成惊鹄髻,两鬓斜插着两只流苏金钗,脑后点缀一只以芍药为形做成的绒花。
她先乘宁王府的马车去高府,再与高长君同乘前往清净寺。
高长君此行是去为家人祈福,尤妙人也准备给爹爹求一张平安符。
“灵儿,几日不见,你瘦了许多。”高府的马车里,高长君抬眉细看她。
高长君是典型的美人长相,五官浓淡得宜,既不张扬又让人不可忽视,她也是上京城中有名的美人。
瘦了?尤妙人想到自己这几天没甚胃口,可能真的消瘦了几分。
“安安,你祖母的病可有好转?”老太君最疼高长君,前世听说她所嫁非人,老太君又急又气,生生将自己怄断了气。眼下老太君年事已高,频繁陷入病中,做孙女的高长君不知该如何做,便将一腔祈愿寄予神灵。
高长君蹙眉摇头,“大夫瞧过几遍,只说好好将养着能少些病痛。”
“让老太君安心,每天保持心情畅快,病情一定会有所好转。”尤妙人握住她的手,安抚道。
高长君低叹一声,“眼下祖母无甚心愿,唯独操心我的婚事,看不到我嫁人,祖母实难心安。”
尤妙人不由得握紧她的手,或许前世高长君也是为了完成祖母的心愿才那么快答应嫁给薛嵩。
“遇人不淑,婚姻便是女子的坟墓,安安你日后万万要考虑清楚再行婚嫁。”尤妙人劝慰。
此时的高长君尚未经历前世婚姻的折磨,还不能体会尤妙人话语中的意思。
她正是待嫁闺中的年纪,对婚姻充满了憧憬,听到尤妙人那番话,她猜想定是灵儿嫁给宁王后日子过得不好。
“灵儿,宁王待你如何?”高长君知晓宁王脾性古怪,尤妙人怕惹他生气,孤身一人入了宁王府,如今在她身边伺候的丫头都很面生。
“一言难尽。”尤妙人嘴角下撇。
高长君??
尤妙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她们的马车已经驶出了城,正顺着官道朝云微山而去。
清净寺是百年古刹,修建在云雾缭绕,山峦叠翠的云微山顶。
马车进入山林,尤妙人掀开车帘,小道上树木苍翠欲滴,鸟雀婉转啼叫,凉风扑面沁人心脾。
尤妙人当出游放松心情,一路都在看风景。
她们行至半山腰已过午时,由于清净寺香火鼎盛,每天都有人前来上香祈福,山腰处修建了不少供人歇脚的茶肆,她们便也在此处歇脚,用了些茶水糕点。
等到达山顶又用了一个时辰,高长君心诚祷告,将宝殿内的佛像通通拜了一遍,等她们祈福完毕,已是日近黄昏。
“灵儿,都怪我,耽误了时辰,天色都这么晚了。”怕是她们还没到山脚下天都黑了。
高长君从未在天黑之前离家这么远,不免有些担忧。
“不碍事,下山只要一个半时辰,天黑之前我们定能到山脚,有马夫和随从在,不会有危险。”尤妙人在心底长舒一口气,今日的朱雀街才是最危险的地方。
前世她们上香祈福归来,正遇天牢重犯被押解至午门外斩首,押运途中有人劫囚,巡防营的人未能及时赶到,霎时间看热闹的人群被冲散,现场一片混乱,她们乘坐的马车不知如何陷进了围困圈。
马匹在混乱中癫狂,尤妙人怕马车被掀翻,打算带着高长君躲进民宅避乱,但由于现场实在太过混乱,刚下马车她们就被冲散了。
之后高长君就遇到了薛嵩。
薛嵩没了救高长君的机会,自然就算从源头上掐断了这段孽缘。
尤妙人也是高门贵府养出的小姐,很少晚间在荒郊野外流连,因此她不知山中林木高大阻挡光线,会比平原天黑的更早,才走了半个时辰,林间小道周围便被黑影吞噬,渐渐显出幽深可怖。
“小姐,我们好像走差了路,这条路好像不是我们来时走的路。”路上逐渐除了他们驱使的这辆马车,一个行人都没有,道路也越来越窄,马夫产生了警觉。
尤妙人掀开车帘,四周漆黑让她心下没来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听说云微山的后山山路崎岖,多荒凉,少有人往,她担心他们不小心绕到了后山,夜间在荒郊野外迷路太危险了。
“我们原路返回,实在找不到路,回庙里借宿一晚明日一早再下山。”尤妙人强自镇定。
高长君比尤妙人紧张得多,她还是头一次遇到如此危险的时刻。
她们不知道更危险的时刻还在等着他们。
马车还未往回行驶多远,草丛中突然飞速窜出一支利刃,端端从车窗处射进来。
“安安小心!”尤妙人大脑快速旋转,动作敏捷将高长君扑在马车地面。
沉香和高长君的侍女锦瑟也跟着趴下。
“往那边跑了,快抓住他!”
人声和火把的呼呼声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洪亮,马车里都被外面的火光照的一片橙黄。
只在一刹那,一道黑影从天而降,车夫被一掌拍飞出去。
尤妙人来不及稳住身子,马车便以极快的速度飞驰出去,与此同时数十道利箭朝马车射过来。
尤妙人扑在高长君身上一动也不敢动,只要她们起身就很可能被利箭射穿。
她在心内郁闷,前世误入打斗现场差点被误杀,今生她已经避开了朱雀街劫囚,竟又误入追杀现场被殃及池鱼!
透过车帘,尤妙人看到那人手中执剑,作势要砍断套在马匹上固定马车的缰绳骑马逃走,不知是何原因一剑并未砍断。
马匹后拖着沉重的车身速度明显被减慢了许多,后面的人很快追上来,将马车团团围住。
“一个也不能放过,全部格杀勿论!”领头人一声令下,属下蜂拥而上。
“我乃从平侯嫡女,宁王妃尤妙人,尔等休要错杀!”这时候还不自报家门,更待何时。
尤妙人从车帘缝隙里看到追上来的这些人都穿着巡防营卫军的制服,自报家门兴许还能保命。
可这些人都是太子的人,她无论是从平侯嫡女的身份还是宁王妃的身份对他们来说都无足轻重,万一逆贼暴起拿她当人质,他们也不好交代,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当做没听见,连她一起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