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柏林
“伊森·莱曼,出生于德国阿伦斯霍普,一个只有700人的小渔村。1967年考上了德国最着名的医学院海德堡大学,并成功取得了病理学和临床医学的双学位,毕业后创立了panadolEyes,一直从事眼科病理学相关的研究至今。”
伊森·莱曼紧紧皱着眉头,对他来说,这无疑是倒霉的一天。
再次被该死的高傲投资人拒绝了他的研究项目——God damn right!
那帮该死的精英佬当然不会为了一个小众又古怪的《特殊病毒感染性变体药物开发项目》而给他投资——
“先生——”
伊森提高音量,打断了身边这个莫名其妙走过来,与他同坐在街边长椅上就开始自顾自讲话的亚洲男人。
“你不觉得你的行为十分冒犯吗?你是在恐吓我吗!”
伊森打量着这个亚洲男人。
高大、俊美,英文流利,听得出来亚洲人的口音,但用法偏向美式——和那群纽约佬该死的相似。
伊森换成德语,骂了两句脏话,他猜测那男人听不懂更不会说德语,不然也不会在柏林——哦,伊森嘴角抽动了一下,冷漠的想着。
这个无知的亚洲男人当真就在柏林的腓特烈大街上说起了英语,希望他一会儿不会被正义的流浪汉打——
英语,哈哈。
德国人可对那群愚蠢开放的、讲英文的美国佬毫无好感,这里可是二战期间因为美国参战而损失惨重的柏林!
“压抑和疯狂是德国人的一体两面,这将是你在德国学到的第一课。”伊森起身,冷冷的对着他说出这一句话来,伊森用的仍然是德语,男人听不听得懂无所谓。
让全世界的人都认为德国人守序严谨,不会流氓到当街打人——
怎么说呢,外国人的想法总是那么幼稚,又那么可怜,恐怕没有一个德国人不希望看到那些盲目天真的脸庞上因为想法幻灭而露出愚蠢的茫然。
那男人突地笑了,似是好奇地朝他看过来,但男人这回说的是德语。
他说的很慢,很生涩,阴阳词性也有混乱的语法问题,但伊森听懂了。
他这样说:
——“你的优越感与你的现状真是不相匹配,不会因此觉得冷吗?”
伊森的脸庞因为错愕和羞怒而扭曲了一下,他要转身离去,那个古怪的亚洲男人站起身几步就挡在了他的面前。
伊森愤怒极了,怒视着他叫道:“我要和警察局、大使馆、移民局!举报这个你无礼的亚洲人,遣返!你会被遣返——!”
“我要你立刻——”伊森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因为男人从兜里拿出一个黑色的、巴掌大的卡包。
他翻开了卡包,食指和中指卡住开口让伊森足以看清所有。
“——我会做panadolEyes的天使投资人。”
他从卡包里慢条斯理地抽出了三张不同银行的...
伊森缓慢的眨了眨眼,男人随手搓开了那三张卡,伊森看清了那是三张不同国家、不同银行、不同设计的黑卡。
而男人的卡包里色调出奇的统一,卡包里只有黑、银、金三种颜色,这样的卡对方不止有三张。
“《特殊病毒感染性变体药物开发项目》,我会持续给你提供资金。”
“还有——”
伊森木楞的接过男人递来的名片,他又换回了英文:“以后转运到中国的E药,都送到这个地址。”
中国?哦对对对中国,公司在那里有一位E药的客户,一位姓解的先生——
“——他不再是了。”
被男人打断,伊森愣了一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刚刚把闪过的思绪直接说出了口。
“解先生不再是你们的客户。”
伊森听到他说,“项目开发成功之后也好,E胶囊通过临床测试、升级了新版本也好,我要首先知道,也要首批拿到新药,就送到名片上的地址。”
伊森低头看向手里的名片。
白色棉纸、活版印刷。
邮箱、地址、姓名——
“GUAN hAo”
再抬头看去,男人已经不见踪影,伊森怔愣了十几秒,不顾形象的冲到银行柜台前查询自己是否有海外汇款,美丽的银行小姐笑眯眯的打印出了汇款回执单交给他。
伊森咽了咽口水,手心出的汗打湿了这张薄薄的单子。
【2003\/07\/10-Euro- 800,000,000.00-GUAN hAo】
......
中国·京城
黑瞎子和盘托出,当然包括药物来源。
E药,也就是蓝色胶囊。
来自德国柏林的小公司panadolEyes,他二十多年前发现这药对他的眼疾有用,随后一直在使用。
但是私人包裹,尤其是这种涉及海外医药的着实是有点麻烦,回回过海关都被查个底儿掉,他自己的身份又禁不起查,出问题都只能含泪认了。
鬼知道他因此损失了多少个50万?!
和解雨臣建立了友好合作关系之后,索性他就委托对方代购转运——解家的渠道多也安全。
而小九爷——
从不多问,从不失手,从不讹诈。
关皓听罢点了点头,彼时两人还站在院儿里吹风呢,黑瞎子只听关皓说:“师傅,我去趟德国,等我两天。”
黑瞎子动了动唇,有很多想问想说的话,也大概能猜到关皓要干什么,但最终他看着关皓平静的眉眼,轻声说了“好”。
关皓什么都没拿,出了宅院。
...
2个小时后,助理将资料交给关皓,他上了飞机。
商务签证、6个小时中德时差、10小时直飞柏林,48小时,腓特烈大街截住了伊森莱曼,汇款8亿欧元,实时汇率人民币65亿。
《特殊病毒感染性变体药物开发项目》将会有关皓的一整个团队跟进对接。
第三日清晨,关皓返回京城小院,黑瞎子听到动静推开了房门,和手里拎着包子豆浆的关皓撞个正着。
“以后的药会送到家门口。”
黑瞎子看到他向自己晃了晃手里的早点,笑说:“起床了就来吃早饭吧,师傅。”
“都还热着呢。”
......
两月后,深秋。
吴三醒紧急打过电话来,说吴峫很可能有危险。
他被一个叫做老痒的发小带去了秦岭,吴三醒认为这个老痒出现的时机过于微妙,很有可能是汪家人假扮的,或者老痒本人已经变节。
吴三醒隐晦的透露,吴峫是迷惑汪家的烟雾弹,万不可让汪家试探出虚实。
而为了这种情况发生,吴三醒需要黑瞎子和关皓对吴峫进行一些必要的保护帮助。
吴三醒果然早就从海底墓脱身了,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金蝉脱壳,还把裘德考骗得团团转,但既然大家最终目的一致,关皓也不愿意吴峫会有什么生命危险,都开始订机票了,却见黑瞎子伸手轻轻拉住了他。
他有些不解的看过去,只见黑瞎子对着手机那边的吴三醒问道:“三爷,小三爷可是在秦岭,难不成要我们一寸寸搜山找人吗?”
手机那边一片寂静,关皓亦是一愣,黑瞎子却笑了,漫不经心的补充道:“秦岭陕西段,东西500公里,南北200公里,三爷,我们倒是不怕找的累,就怕小三爷等不及啊。”
吴三醒沉默了数秒,随即发送了一个吴峫手机的实时定位过来,打着哈哈说他刚刚关心则乱,连这都忘了。
黑瞎子笑说:“贵人多忘事,理解,理解。”但他不等吴三醒再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
关皓五味杂陈的和黑瞎子对上眼,喃喃骂道:“他可真不是人啊,就为了试探咱们,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藏着掖着,他不怕吴峫真的出事儿吗?”
“居然还有吴峫定位——吴峫本人知道吗?”
黑瞎子捏了捏关皓的肩膀,他知道小关不喜欢也不接受这样的手段,但不得不说,吴三醒正是因为足够老谋深算,才能纵横捭阖,也正是因为此,对上汪家才能有胜算。
关皓轻轻叹了口气。
.......
两人即刻启程前往西安。
因为有可能正面对上汪家人,为了避免汪家过早地推测出黑瞎子和九门吴三醒的合作关系,关皓和黑瞎子打着旅游的名头去了西安,在外面真的逛吃逛喝了几个小时。
随后两人分头行动,黑瞎子留在了宾馆房间里掩人耳目,关皓上了秦岭。
循着吴峫的定位,他一路找到了夹子沟,并且远远的就看到了一线天。
一线天是指两壁夹峙,中间缝隙看到的天空如同一条细线。因为这种地貌结构过于特殊,并且这里的一线天位于高处,大山像被仙人一招劈开了一条缝,所以他还没到近前就看到了。
隐约听到了猴子的尖叫嘶吼,一看定位,和吴峫一个方向!
关皓快速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隔着密密的树干绿叶,遥遥地看见吴峫和一个男人被猴群狂追,仓惶的奔向了一线天的方向。
随即那猴群中的一只体型略大的猴子似乎听到了这边的动静,猛地向他的方向看过来。
关皓一惊,那猴子的眼神里竟是狠辣阴毒,甚至咧开嘴巴露出了白森森的獠牙,隔着七八米朝他嘶吼了一声!
说实话,因为童年男神孙大圣,他真的对猴子很有好感。
但是这种猴就算了吧哈。
关皓抽出短刀,来一只杀一只,心就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一样冷!
一连砍杀了七八只猴子,刀锋上都润上了红色的热血,那只体型较大的猴子——应该是猴王,又嘶吼了一声,围在他身边的猴子们退开,随即竟然捡起石头来砸他!
关皓让砸的恼火,想先宰了那只猴王,眼带杀意的往那猴王身上一看,就见那猴王几下飞蹿跳上了峭壁,根本逮不着!
——算你躲得快!
关皓气呼呼的刮了一眼那只猴王,眼看这是被猴咬一口又没法咬猴一口,索性抱着头能屈能伸的跑进了一线天。
......
那些猴子似乎忌惮进入一线天,所以只是盲目的在夹道口徘徊了几下就离开了。
关皓看了眼吴峫的定位,循着位置一路深入夹道继续走了十几分钟,路程中,一线天两侧的山壁也慢慢变得更窄,甚至黑压压的有一种要合拢的感觉——
可能是刚才见了一帮泼猴,他眼下只能想到“五指山”来形容这种压迫感。
这山缝长的惊人,并且越往里光线就越暗,温度也以明显的趋势下降,周遭只剩下风吹过的呼啸声,隐约还能听到一种分辨不了的古怪声音。
关皓轻轻皱眉,边走边伸手揉了揉左胸口心脏的位置。
可能是因为急匆匆的赶到这里没来得及休息,他稍微有些不适。
体感估计走了能有三四公里,终于走到了这夹缝的尽头。
说是尽头,其实是眼前的山缝夹道被一块奇怪的巨石堵住了,这巨石通体呈现灰白的颜色,被雕刻成了一个人手的形状,并且不自然的扭曲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东西似的。
这人手巨石被埋在了碎石堆里,碎掉的石头也是灰白色的,但这巨手却没什么残缺痕迹。
按照常理猜测,这些碎石应该是上面掉下来的,只不过山势倾斜,抬头去看也看不到具体情况,关皓索性顺着石头堆爬上去,视角变换,这才找到了下面灰白色碎石的来源。
峭壁上有一座依着山势雕刻的半身人像,胸口到脑袋已经被炸掉了,只剩下一只手和半个肩膀依稀能够分辨,它被炸掉的那一部分和峭壁破开了一个刚好够钻进去的洞口。
定位都懒得看,他用屁股想都知道吴峫那个好奇宝宝肯定是进去了!
关皓打开手电看了眼洞口,发现里面空间极大,有点像是在鲁王宫胖子发现的那个能钻出去的山洞,恐怕这一侧的山体都有可能是空心的。
这洞在另一面的位置不低,一钻出去他就差点踩空,这里面是一个石室的样子,地下都是积水。
关皓拿手电照了下水面,光线穿透到底部,估计能到他腰线的位置了,还是得慢点下水。
下一秒,关皓意识全无,头朝下摔进了水里。
......
头痛欲裂、意识混乱。
——无法呼吸。
关皓睁开眼,胡乱的挣扎了几秒才从积水里脱身,踉跄的站起来,一激灵在疯狂尖叫告诉他快跑——!
眼前却是天旋地转,他根本没法分辨任何东西。
下一秒,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远处嗡鸣,嗡鸣的声波海浪一样的靠近他,他被看不见的海浪穿透身体、击穿脑子,一口血呕出去,腿一软就跪进了积水里。
意识再一次空茫,眼前有一瞬间是彻底的黑暗。
——我会死。
——继续在这里我会死。
窒息感再一次救了他。
关皓努力睁大眼从水里抬起头,鼻子口腔不断有温热液体在往外涌,一片黑暗里,眼前慢慢恢复了碎片一样胡乱旋转的光斑,靠着本能、靠着直觉、靠着一激灵,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抠住山壁拼命往洞外爬!
——我不想死。
两米不到,他几乎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他从洞口摔出来,从三四米的乱石堆上滚了下去,那东西在持续嗡鸣,直到几秒后慢慢飘渺空灵。
......
关皓躺在乱石堆上一动不动,眼神几近涣散的对着天空,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什么都听不到。
他最后的力气用来按了快捷键1。
——天在转。
视野在缓慢变暗,彻底变暗的那一瞬间,关皓的意识有一刻的抽离,他看到了生命的尽头。
意识缓慢的流过从前的人生,却又跳跃了数个节点,最终停在一句话上。
有人叹息着说:“你的命太轻了。”
关皓闭上了眼,无力的跌进黑暗。
最后一秒,他意识到一件事。
——他可能会死得很早很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