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峫虽然不清楚为什么关绍提醒他那个赶牛老头很奇怪,但看大家都莫名警惕起来,就连那个一路什么话都不说就会望天的忧郁男青年也动起来了,他也跟着紧张起来。
驴蛋蛋游回来,后面跟着个水泥船,水泥船还拖了一个筏子。
吴峫看那船工觉得长得没什么特色,和关皓咬耳朵,小声说:“三叔是不是吓唬人啊?这不就是一个普通人吗?”关皓没说话,因为打他刚才一看见这个人,他就觉得有点不舒服,只不过那个“北哑”在身边,气场太强,就好像坐在卫生间门口吃火锅,两个“味儿”都挺大,搞得他一时不太想说话。
赶牛老头招呼众人上了船,他和牛车在筏子上,其他人在船上挤了挤,勉强都在船舷上坐下了。
关皓拉着吴峫胳膊给他安排在自己右边坐着,他俩对面正好是兜帽哥和吴三醒。
船慢慢发动,关皓幽幽的看了一眼吴峫,心道:兜帽哥要真是北哑,再加上本少爷和你亲三叔,你可真是左青龙右白虎,就差脖子上再挂俩玄武了,吴峫宝宝,这你总不至于出什么问题吧?
想到这里,关皓抬眼和吴三醒对视了一下,双方心知肚明的互相移开了视线,那位兜帽小哥则是一直默默无语的看着风景发呆,没注意两人的眉眼官司。
到山洞之前的景色挺好,山峦叠起、美不胜收,吴峫一边抽着烟一边掏出个数码相机猛拍,看的关皓有种他们在郊游的错觉,更想不明白吴三醒到底是为什么要把吴峫往墓里坑。
那船工沉默了一路,此时突然开口,说的却又是那神神鬼鬼的一套,什么“山洞里有山神,不要大声说话,别看水里,别说山神的坏话”之类的,潘子见状和吴三醒对话几句,用的可能是他们杭州方言,关皓根本听不懂杭州话,不过大概也知道能说什么,却见他右侧的吴峫悄悄戳了戳他,侧头小声用普通话翻译给他:“有危险,准备武器。”
关皓轻轻点头,多看了一眼吴峫,对方瞧他听明白了,还朝他又点了点头,一副很认真的样子,关皓嘴角勾起轻笑了一下,啧,不得不说,这小白花有小白花的可爱。
在船拐了一个几乎一百八十度的大弯之后,山洞终于出现在眼前。
关皓眉头皱起,与其说是山洞,不如说这就是个窟窿,一个黢黑的窟窿。
船上的哥几个均身高一米八,小白花吴峫也是实打实的180,这山洞要进去,坐着都不行,潘子更是一边骂娘一边伏低身子,直到过了刚进洞那几米,才勉强能坐起身子来。
随着紧接着的又一个转弯,洞口的光亮骤消,眼前一团漆黑,大奎和潘子打开矿灯,大奎看了眼头顶,惊讶的喊:“三爷,这好像是个盗洞!”
吴三醒看了看点头赞同,纳闷儿极了,连声骂娘:“这他娘的还真是个盗洞!”
那船工又接了句话,他说这地儿以前叫做五坟岭,整座山据说都是座古墓,类似这样的洞还不少,吴三醒就接着话茬试图套话,但也没问出什么来,那船工瞧着普通,嘴里却是轱辘话翻来覆去,和那赶牛老头一个意思,那个是“反正没有船工你们过不去”,这个是“反正山洞里有规矩,别大声说话别看水里。”
吴三醒还想再发发力扯几句,兜帽哥突然一抬手示意安静,轻声叫道:嘘,听!有人说话!”
大家立刻安静,关皓自觉五感差不多和黑瞎子一个级别,虽然不知道和北哑比怎么样,但眼下确实听不出来具体是什么,有点像是铃声,又有点像蝉鸣,说不上的怪,是不是“人”在说话,还真有待商榷。
吴峫也没听明白,眼神有点发飘,愣愣地发问:“这洞里是不是经常有这种声音?”,却没有人回答,关皓猛一回头,骂道:“靠!人不见了!”
潘子就在船尾,和那船工、筏子上的老头离得近,查看一番后慌神说道:“三爷,刚才也没听到跳水的声音,好像就是一愣神人就不见了!”
吴三醒眉头紧皱,神情懊悔:“我们身上没尸气,这要真是个尸洞,不知道会发生什么!”随即又扯到潘子身上去,问他在越南打仗,吃没吃过死人?潘子倒好,又扯到大奎身上。
听着这帮没正形的人连他丫的人肉包子都扯出来了,关皓是强忍当众翻白眼儿的冲动,内心怒骂吴三醒:叫你丫瞎作!非给你大侄子忽悠到这儿来!汽车撞墙你知道拐了,股票涨起来你知道买了,犯错误判刑了你知道悔改了,大鼻涕流到嘴里你他妈想起来甩了*?!
吴峫可能深有同感,连忙叫停:“你们仨加起来150多岁,丢不丢人啊!”
话音刚落,关皓浑身一激灵,低声斥道:“水里有东西!”,船紧接着就抖了一下,潘子胆儿不小,拿着矿灯往水里一照,一个巨大的黑影快速闪过,吓得大奎上牙撞下牙,一个劲儿咯咯哒哒。
吴三醒没眼看,深觉手下丢了自己的脸,一个大逼斗挥过去,怒骂:“你咯咯哒哒公鸡打鸣呢?!没出息!人家俩小鬼都没吭声,你他妈跟了老子那么多年,吃屎去了?”
大奎没敢继续打鸣,但还是对那水里的黑影心有余悸,愣是从船边上挤到船中间,就在关皓和吴峫“俩小鬼”身前。
吴三醒又骂了一句大奎“你个怂包软蛋!”,潘子主动解围:“三爷,这洞里确实古怪,我觉得瘆得慌,要不咱们想办法先出去再说?”
吴峫没说话,眼睛看向他三叔等人表态,关皓眼神也放在吴三醒身上,手指轻敲船身,心里却想着可能没那么容易出去。
吴三醒却看向了一直未曾加入这场闹剧的兜帽哥,神情竟然带着一种忌讳,极想征询对方的意见。这让吴峫大为吃惊,在他心里,关绍敢叼他三叔,他三叔还不吭气,那是因为少爷是债主,并且年轻气盛、天不怕地不怕,那最多只能算三叔理亏,而不是怕了关绍。可现在三叔的神情,复杂极了,吴峫不敢说自己看出了什么,只能也目光探寻的看向他一路心里腹诽叫着的“闷油瓶”。
潘子倒是小声替吴峫解惑,说了一段“发丘中郎将二指探洞”的故事,关皓也支着耳朵听着,和吴峫一样用目光描摹着兜帽小哥的手指。
自初见震撼过之后,关皓确实再没注意他,是北哑又怎样,不是又怎样,他已经有师傅了,最多就是对这人说一句“牛逼”咯?所以听得潘子的话,才头一回注意到那人奇长的食指和中指。
竖中指骂人的时候应该会很爽。
关皓走了一下神,就见兜帽哥眼神一凝,抬起右手闪电般插进水里,再抽回手,两根手指就夹着一只又黑又丑的虫子,往甲板上一扔,惜字如金:“不用慌,刚才是这东西。”
关皓往后挪了挪,他认出来了,吃腐肉的玩意儿,尸蟞!
吴峫倒是又活泛起来,说道:“龙虱!刚才那一大坨黑影,是不是就是大量的龙虱游过去?”
那人说:“是。”还在衣服上搓了搓手。
关皓皱着眉看了一眼吴三醒,他可不信吴三醒认不出来“尸蟞”还是“龙虱”,而且这尸蟞大的非比寻常,这洞里不知道得有多少腐肉!
大奎好像是想挽回刚才丢的面子,蹿上来一脚碾碎虫子,正好给吴三醒秀演技的机会,他捡起地上的断肢又闻了闻,立刻说道:“这不是龙虱,这是尸蟞!是吃腐肉的东西,这么大,这洞里说不定有块积尸地!”
大奎又怂了,问道:“这尸蟞吃活人吗?”
吴三醒说:“寻常大小的不吃,但这么大的还真说不好,不过...这玩意儿一般就呆在死人身边了,怎么会在水里,还成群结队的游来游去?”
兜帽哥突然插话:“刚才听到的声音或许和尸蟞异动有关。你们有没有听清楚是什么?”
说罢竟然看向了关皓。
关皓一愣,心道你看我干嘛?但还是说道:“我不觉得是人,听着清脆又嘈杂,像是器物发出来的。”
大奎接了话头:“我没听懂,但是觉得像是有人说话,仔细听又听不懂。”其他人也点头,吴峫说:“我听着也觉得像是有人在耳朵边窃窃私语,仔细听又什么都听不出来。”
兜帽哥也点头:“像是有人在背后窃窃私语。”
关皓一听这描述,心道不对啊,怎么就他描述的不怎么一致?但他可真没听到什么“窃窃私语”,这帮人怎么讲的和闹鬼似的?
随即关皓转头看了看四下,哪有鬼?有鬼他还能看不到?
一时研究不明白这个问题,小船却还在往里飘着,吴峫和潘子都想后退,兜帽哥只说了句:“退不出去。”就不再说话了,吴三醒无奈,看了看船尾,竟发现那牛车、牛和筏子像个塞子一样堵在了洞里,他们没法儿掉头,想退出去就要把牛赶下水,但洞高度不够,牛都站不起来,难道给它平移下水吗?
——压根儿他们就没法退!
关皓看了眼兜帽哥,想必这大佬早就已经看明白了,就是懒得张嘴看他们瞎折腾。不是,多说句话能怎样?
这时候,洞穴深处又传来怪声,由于他们一直在前进,这声音竟是更近了,一时间,众人都极其安静。
关皓拧眉,再次确认自己没听到什么人声,就是纯粹的“噪音”,扰的人头痛心烦,转头一看,从吴三醒到吴峫,都眼神发飘,神情恍惚。
这声音有蹊跷?!关皓错愕一瞬,只见下一秒兜帽哥猛地站起,一脚就给正对面的吴峫踹下水了,两人视线一对,关皓脑子一抽:“不许踹我!我自己来!”
然后丝滑下水,不给他踹人机会。
一下水,声音立马就没了,然后就感觉到陆陆续续掉下来好几个,关皓暗自抹了把汗,猜想估计都是那哥们儿踹下来的,还好他溜得快。
随后兜帽哥带着矿灯也下来了,灯光闪过,关皓好歹是看到吴小白花儿了,没让踹迷糊,就是瞅着气有点短?
关皓心道:...不怪他,下水的估计就他和兜帽哥有准备,毕竟一个自己下来的,一个踹完人下来的...
兜帽哥带着矿灯想去看看水底,吴峫憋不住气了,在往上游,关皓朝着吴峫那边游。
不知道这吴峫是怎么选的出水位置,要说这小白花也是有一番姿色,出水那也算得上出水芙蓉一枝,没成想出水芙蓉没做成,一出水让一张血淋淋倒挂着的脸吓得半死。
关皓在吴峫身边也冒出头来,愣是歪了下脖子才认出来这是那船工的尸体,随即听到点细碎的声音,吴峫和关皓齐刷刷抬头,洞顶正有只巨大号的尸蟞在啃他的肠子——!
吴峫呆滞地盯着洞顶不知作何反应,就听到关皓在身边犀利评价道:“波士顿龙虾没它大。”
吴峫:——神他妈波士顿龙虾!
旁边的水里突然冒出个潘子来,洞顶的大虫子不知道是不是看他不爽,尸体一甩就扑到潘子头上,扬起一对大螯就卡进他的头皮!
关皓吓了一跳,刚往潘子那里扑腾了几下想去帮他,就见这狠人左手一翻,军刀不知道哪儿摸出来的,插进尸蟞身上挖断他一只大螯,看的关皓当下就喊了声:“牛逼!”
那只大虫子吱吱惨叫,只剩下一只大螯再也扒不住潘子,潘子把虫子一拳打飞,此时三人站位是吴峫—关皓—潘子,几乎在一条直线上,只见那巨型尸蟞飞了个不高不低的抛物线,微妙的飞过关皓头顶,直挺挺的趴在了吴峫脸上!
“卧槽!”关皓惊声骂了句操,刚朝潘子游了一半儿,这又翻过身子来抢救吴峫。
他是看出来了,那尸蟞看潘子爽不爽不知道,这潘子绝对是看吴峫不爽!
没等他过去,那尸蟞在潘子那里吃瘪,可能是有怨气,下爪贼狠,直接割掉吴峫脸上一块儿皮,其他蜈蚣一样的细爪又死死勾着吴峫的脖颈,眼看小白花儿要顶不住了,关皓急得恨不得飞过去,兜帽哥突然冒头了,万幸离得近,两指一戳一扯,愣是扯了条白花花的东西出来,那尸蟞和卡住了一样,瞬间就没动静了。
大家又都往船上扒,吴峫惨兮兮的先把那虫子尸体扔上来,还是关皓先上去揪着他才翻上船。
吴三醒心惊肉跳的看了一眼吴峫,又好像不经意的看了眼关皓,关皓轻咳一声,深觉无辜,他也不知道这货能惨成这样啊?明明他自己也在那条直线上!
好在大奎傻憨憨的解围,猛夸兜帽哥身手好,直接就把虫子宰了。兜帽哥摇头说:“它没死,我们需要它出尸洞。”
吴三醒疑惑猜测道:“刚才那个声音,莫非是这个虫子搞出来的?”
兜帽哥人狠话不多,把虫子翻了个身,大家才赫然看到这大虫子的尾巴上有一只拳头大小的六角铜制风铃,风铃六面还刻着密密麻麻的经文。
潘子一边处理着头上的两个血洞,一边轻踢了这虫子一脚,那铃铛突然就自己动了起来。声音虽然和刚才略有不同,但所有人都能听出来,这确实就是那个声音!
吴峫冷不丁转头问关皓:“诶?一开始你就说是个器物的声音,这还真是个器物铃铛,而且刚才你也醒着没被声音搞迷糊,为什么啊?”
关皓一愣,他还真不知道啊,眼见所有人都朝他看来,关皓干脆把问题踢给别人,指了指兜帽哥:“我不知道,而且不止我,他刚才也醒着,你们都是他踹...额,他救的。”
包括关皓,五个脑袋又齐刷刷的看向兜帽哥,他无动于衷的盯着地上还在震动的铃铛,头也不抬蹦了几个字出来:“经幡五帝钱,安神镇魂。”
关皓下意识的扶上左手腕,摩挲了一下五帝钱手绳。他自是感觉得到其他人的打量,不怎么乐意搭理,但吴峫投来很纯粹的好奇视线,关皓抿了一下唇,还是微微翻腕给吴峫看了一眼。
吴峫不经意的一个抬眼,看到关皓垂眸注视着腕上的五帝钱,眼神柔和,整个人像是西湖的水一样莫名其妙的温柔细腻起来了。
吴峫拧眉,视线上下扫射了关皓好几遍。
这不可能,绝对是我刚才让那波士顿、呸
我让那巨型尸蟞吓的。
吴峫晃了晃脑袋,关绍都能叼他三叔是老鼠儿子了,怎么可能温柔细腻!
——更何况,开黑色GtR的男人,能温柔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