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易均最近都在岳丈家的漆铺里帮忙,倒是也听了些外人对于母亲的评价,当时他还觉得是那些人以讹传讹、胡言乱语罢了。母亲为了他们哥儿两个着想,有些事情的确是考虑得多了些。
但现在看来,正如此刻,别人说的话也并不无道理。
“去找姑母要钱?还要去铺子里?”邵易均一听脑子都快要炸了,他在马车里焦躁得直揪着脑袋,横竖也是想不出法子,干脆扒着车框看着不断后退的青石板路就要往下跳。
“你做什么?活得不耐烦了!”祁氏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他。
“你要去丢脸,我跟过去做什么,不跳车等着过去被人骂吗?”邵易均说着窥着母亲的脸色,企图通过自己跳车的举动打消母亲的想法。
祁氏瞥见他的双手死死扒着门框,一副生怕掉下去的模样,心中嗤笑一声:就你个臭小子,才吃几年饭就想拿捏老娘。
“你不去正好,省得我待会儿去闹的时候你在一旁碍事。”祁氏双手环在胸前,一副满不在乎准备大干一场的样
完了,看样子是不去不成了!自己要是跟去说不定还能拉着点,场面或许也不至于那么难看。无人搭理,邵易均只好讪讪地松开手安安稳稳坐了回去。
马车一连穿过几条街道,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刚刚巧从夜幕初临走到华灯满目。
街道两旁铺子里的灯火将整条街面都照映得灯火通明,祁氏裹紧披风,扶了扶鬓间的金钗,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这个点儿刚好是最忙的一阵儿,铺子里请的伙计不认识他们,还以为是寻常客人,上前询问后换来一阵白眼,正不知所措着。
幸好邵秀宛瞧见了赶忙跑过来,朝着别处昂了昂头,“你忙去吧!这里我来就好。”
“这位客人买点什么?”她可还记得上次与他们家绝交的事,更何况来的还是罪魁祸首,这会见着了自然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这就是你们家的待客之道吗?客人进来连杯热茶都没有的?要真这样,那我可就不客气,直接就在这大门口说了啊!”祁氏如今光脚的才不怕穿鞋的,反正豁出去头疼的也是他们。
“娘,你小声点...”邵易均轻拉了母亲的袖子,示意她注意些,许多食客都看热闹似的看过来了,“传出去名声不好。”
祁氏充耳不闻,继续昂首挺胸地对峙着。还是邵秀宛顾忌着孩子,将俩人领到了后院。
“说吧!到底什么事?”
“也没什么?你还记得你们初来京城的时候身无分文无处落脚,最后还是我们家供你们吃住的吧!”祁氏也没由头上来就直接问她要钱,总要找些法子。
“嗯。”邵秀宛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今天她倒要看看,这位今日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俗话说得好,那什么滴水之恩,该当涌泉相报才是,如今我们恰巧碰到点小难处,正是你们报答的时候。”
一番话说得直白又无礼,邵秀宛楞了一下直接气笑了。且不说他们两家如今断交,早已没了往来,就算还有来往,就她祁家那些亲戚做的事,哪件值得涌泉相报了。
她下意识想要反驳回去,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以她对祁氏的了解,不被逼到那个地步,怕这辈子都不会主动来找她吧!
“说吧!要多少?”
祁氏立马伸出一个手掌,“不多,五百两!”她其实心里也不知开口要多少,但想到欠了亲家的那笔大概就是这个数,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万一真要到了不就是赚了?
这话不仅震惊了存心试探的邵秀宛,更是把紧跟在一旁的邵易均吓了一大跳,连忙伸手就要去捂住她的嘴:母亲她到底在发什么疯?五百两银子普通人家要劳作个一二十年才能攒到,哪有她这样狮子大开口的?
邵秀宛心里却狐疑了起来,大弟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还是说这其实只是她的一场心血来潮的玩笑而已。
“莫非你家那个宝贝金疙瘩弟弟闯了什么大祸?”自家弟弟她知道的,一向稳妥,两个侄子还不至于闯多大的祸,唯一有问题的就是祁家那个整天指手画脚、耀武扬威的弟弟了。
她边说边仔细留意着两人的神色,一瞧便知自己说得八九不离十了,冷哼一声,“我们家老沈那次就因为他才害上了那么严重的漆疮,差点连命都丢了,如今因为他闯下的篓子,想要我们来垫?还没睡觉就想着做梦呢吧?”
姑且不说有没有,纵使是有,也不会全拿给他们,自己家的日子还要不要过了?
“谁闯的祸谁填去,你们祁家这么多年吸着我大弟的血,莫说五百两,五千两也该拿得出来的吧!”理清了其中的原委,邵秀宛开口底气更足了,“至于欠你们家的那几日食宿费,还你们便是!”
邵秀宛起身进里屋,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两块银锭子塞邵易均手里,“就当是买断了,这里足足够还几倍的食宿费。均哥儿你收好,回去给你父亲,给了这人我怕最后又进了祁家的口袋。”
两块五十两的银锭,前两日夫妻俩还看着它们商量着去哪儿买间铺子,如今怕是又要往后延了。
但纵然心里不舍,邵秀宛脸上还是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上下打量了眼一副贵妇人装扮的祁氏,奚落道:“真要有心帮我大弟,你家中那满匣子的首饰合该换成银子才是,而不是在这儿颐气指使的只知道动嘴皮子。”
祁氏几乎是下意识地护住头上的金钗,乜了她一眼:“我们不过是来讨债的,你还当真以为自己高高在上开始教训人了?”说完头也不回地昂头挺胸施施然踏了出去。
“姑母,这些银子您还是收回去吧!我母亲她今日不知抽的什么风?您可千万不要放到心上。”邵易均落后一步,忙把银子往姑母手中塞。
“你母亲这个人我多少还是有点了解的,要不是这会是真碰上难处了她不会这样的。你赶紧回家去看看!”邵秀宛摇着头急忙将他推搡至门外,又催促他赶紧回去看看情况,她这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如今你也长大了,你父亲也一点点老了,你母亲又这样拎不清,以后还得靠你支棱起来啊!”
傻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