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腰的铜塑大佛在晨曦中反射着耀眼夺目的光芒,一副普度众生的模样,山下参加庙会的人们理应皆沐浴在这柔和的佛光中,但此刻却处在一片混乱之中。
受惊马所累的人群似海浪般惊叫着四散开来,一时间幼儿哭叫声,路人的呼喊声络绎不绝。拽着马鞭的马夫跟在发狂的马匹身后拼命追赶,可刚刚要摸到缰绳又被无情甩远。
魏璟他们一行人也被惊慌的人群冲散。眼看眼看发狂的马匹还在人群中撒野,甚至还踢伤了一位追赶的马夫,魏璟心知现下刻不容缓的便是将发狂的两匹马制住。
“你先在这处角落躲着点,我去去就来。”魏璟护着周言诗挤到一处略空旷些的地上,将她安置在一处墙角,这里可以避免人群冲撞。
庙会几位东家的人听见动静也赶紧跑过来忙着控场,若是出了人命可就完了。
幸好魏璟出手很快控制住了一匹马,另一匹也被两位马夫的合力拦住,人群间的躁动也渐渐平息。东家出面安抚、指挥,热闹的场面很快恢复,经历了刚刚动人心魄的一场混乱,场面有序不少。
马夫和东家特意拦住魏璟朝他道谢,都被魏璟匆匆敷衍过去,他刚刚在墙角处没有发现周言诗,也不知是不是被家仆找到接应过去了。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魏璟大手一挥,快步向街边走去,边走边张望着寻人。
“如夫人呢?谁伺候着?”见到家仆时,他的心安了几分,但又不见周言诗人,还以为是谁跟着伺候着在哪边歇脚。
不料几位家仆皆面面相觑,几个眼神对下来都是不知情的样子,谁也不敢开这个口,埋头做鹌鹑状。
“福圆,问你呢?见到你主子了吗?”眼看着世子爷浑身冷气愈盛,一双眸子沉得能析出寒霜来,其中一个在府中位份高些的赶紧推了福圆出来,“你没一直跟着你主子?”
“这...”福圆欲哭无泪,不断在人群中搜寻着那抹倩影。刚刚人太多她们被挤散了,娘子身边又有世子护着,哪知这一眨眼人就不见了。
“还不赶紧去找!”有空在这儿大眼瞪小眼,还不赶紧四散开去找人。魏璟眼眸一沉,叫人看得头皮发麻,一个个赶紧四下寻人去了。
一炷香过去了,半个时辰过去了,始终没有周言诗的任何消息。到了这个时候魏璟才有了人不见了的真实感。
一股阔别已久的无力与心慌感习惯而来,魏璟捏成拳的手在身侧忍不住微微颤抖,他太熟悉这种感觉了,那是身体的七魂六魄正在一点点抽离的感觉。
“你快马回府去调人过来,方圆十里呈包围圈往里搜。”魏璟也只恍惚了片刻,便咬牙强行打起精神部署着,不管是被何人掳走还是正在遭遇什么不测,她只怕正等着自己去营救。他还要赶紧去衙门一趟,派人去各个城门守着。
宁恩镇往西三十来里的一片荒原上,一匹快马驮着俩人正在驰骋。周言诗换了一身男子装束与袁若钦共骑一马向西而行。
“要不停下歇息会儿,我瞧你脸色不大对。”袁若钦略微放松缰绳降下速度,怀中的周言诗脸色有些苍白,好似身体不适。
“不行,现在起一炷香内必须出城门,不然估计就难了。”大概是在马背上颠得狠了,她感到小腹一阵紧绷,但为保万全,还是赶紧到安全处再歇息。
袁若钦也知此时不是耽搁的时候,以他对魏璟多年的了解,那人并不是一个心思简单的草包世子。相反,今日的计划简单仓促,不知会不会被他察觉出什么破绽来。
“行,那你哪里不舒服先忍着,等出京后有人接应就好了。”虽嘴上这样说着,但袁若钦还是略微放慢了些速度,尽力让马匹不要那样颠簸。
正是巳正时分,俩人轻松从西城门通关出城。才走了不过十来丈路,身后的城关处驶来一匹快马,送来了一封急令,显然是在寻找着什么人。
城外的一处荒林里,一匹马车正候在林中,见二人驶来连忙上前接应。
扶了周言诗进车厢,将她安顿好。原本是准备直接赶路的,现下打算先去找个大夫。
“你婆娘这不是来癸水就是见红了,找大夫也没用,只有好生养着。”车厢内竟还有一名风姿绰约的女子,瞧着有些年纪了,不过抬眼说话却是风情万种。她倒是个有经验的,一瞧周言诗就知道是什么情况。
“先走起来再说。”此时不方便说话,更何况车里还绑着一个人,袁若钦朝手下使了个眼色,套上马就是一鞭子,还是准备去前面镇上找大夫。
“哎,外面哪个是你男人,是后来的那个吧?”莺姨娘被他们绑了有三五日了,那几个男人整天冷着一张脸,任自己使出浑身解数也不理睬,瞧着硬邦邦的,一点也没意思。这下好了,来了个小娘子,这下总算是不寂寞了。
周言诗这会儿肚子一抽一抽得痛,在马背上颠了这么久,总算有个可以躺的地方了,浑身精神都放在小腹上,哪里还有功夫去睬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
“呵,又来了个闷葫芦。”莺姨娘眼珠子一转,没有放弃,或许这个话题人家不感兴趣呢,“你也是从京城出来的吧!你可知京城最近有没有人家在寻人啊?就是找一个人称莺姨娘的人。”
莺姨娘倒也不是就多急着想要被救。这段时日里,那个狗王八蛋见她始终拿不出那笔消失的官银,对她的态度早就不耐烦,更是随那位夜叉刁难自己。
那夜叉出走了个嫡子,整天气无处撒,可不就使劲朝她们这些个姨娘身上撒,她前阵子受宠,就属她被刁难得最多。
如今向一个陌生人问这些话,无非是想打听点孩子的事罢了。这些个杀千刀的莽夫也是的,怎么光掳她一个,不把孩子也捎出来。
靠垫上蜷缩着的女人突然不动了,莺姨娘还以为她又假装没听见不想回答了,在心底失望地叹了一口气,刚准备放弃与她搭话,却意外听到她开口了。
她的声音柔和婉转,大概因为不舒服微微沙哑,却泛着一丝不易被发觉的冷意。
“你说的那个莺姨娘,是哪个莺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