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转瞬即逝,几日的光阴匆匆散去,百姓生活依旧瞧着是风平浪静,但藏在风平浪静下是寻常人瞧不见的暗涌。
先是边关意想不到的捷报传来,让人们这才恍惚想起,原来在西域还有一个几乎被人遗忘的二皇子。
再有就是恰在这个节骨眼,北方鞑子又屡屡进犯,于是三皇子趁机请缨,愿同威武大将军一起北上,将作乱的鞑子一举拿下。
这会儿正是为出征的士兵们送行的时候,长安街上簇拥着一群夹道欢送的百姓。
“哪位是那位三皇子啊?”有外地来的商人不明所以也挤在人堆里,看着威风凛凛的车马队问身旁的本地人。
“你们不是京城的吧!”对面这人上下打量了商人一眼,笑道,“打头年轻些的便是,不过啊,我们都是来看威武大将军的。”
威武大将军年少成名,征战沙场二十余载,无一败绩。可以说如今百姓们得以安居乐业,最大的功臣便是他了。
更有心思兜转些的,瞧着阵仗便知,圣上叫三皇子跟着这位战神北上,名为扞卫国土,实则镀金去了。再联想到前两天在西域边界刚传来捷报,却只被意思意思嘉奖了番的二皇子,这高下立见啊。
果然这天下就没有不偏心的父母啊,就连圣上也不例外。
人群中有一个风尘仆仆的旅人默默目送着铁骑队伍绝尘而去,而后隐入人群不知去向。
定化侯府近来有了件算不得喜事的喜事,那便是世子爷自个儿带回来的那位妾室有了身孕。眼看着大夫人那边还没有动静,这府上的风向一下就变了。
“娘子,外头门房送来您的信。”福圆喜滋滋送来一封厚厚的信札,“自打您有喜的消息传出去后,我们院做事都便当了不少。”
周言诗浅笑着接来信札,果然是妹妹寄来的。“你嘱咐下去,向往常一样即可,可别突然间受了抬举得意忘了形。”
那日魏璟冲进来扑向她的肚子时她也骇了一跳,前段时间身子不适也都有了原因。不过她忐忑的是据她所知,许多高门大院最忌讳庶长子的,小心提防几日也没见什么动静,吊着的一颗心也算放了一点下来。
侯府应当是不忌讳这个了。
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仔细看着手中展开的信笺,是封家常信,妹妹又絮絮叨叨给她讲了许多趣事,逗得周言诗边瞧边笑,笑着笑着,眼尾泛起了泪花。
这孩子,尽是报喜不报忧,哪里就有如此一帆风顺的日子呢?更何况还是那样偏远、荒芜的边疆。
临了,周言词还补充了一句:“信到之时袁大哥应该也差不多到京了,我托他带了些这边的土产给你。一切安好,勿念!”
周言诗想了一会儿才知她说的袁大哥是谁,可是她几乎多数时间都在这后院里,要去哪儿寻人呢?
本还忧虑着再寻不到人就要劳烦世子帮忙了,没成想才过了两日,姨母那边就来信说要她去小聚一聚。到了地一看,这不就是妹妹嘱托的那位袁大哥袁若钦吗?
相约的地点是一处茶楼,他这次随身带了位随从守着门,周言诗才一进去,身后的福圆就被拦在了门外,说是此趟行程涉及机密,京内也只有几个人知道。
房门在身后“砰”得一声关上,屋内就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从他身上传来的视线过于明目张胆,周言诗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又觉得自己扭捏的样子反倒衬得俩人跟做什么不正经的事,于是挺直了腰板对上他的视线浅浅见了一礼。
“许久不见,周姑娘还是一样的光彩照人。”
毕竟男女有别,她又是有夫婿的人,周言诗不想纠正他的语误,只想快点拿了东西回去。“劳烦袁公子替我妹妹捎东西来,请问东西在哪儿?”
袁若钦倒是爽快,指了指桌上的一个包袱,“都在这儿了,如若不方便的话,我可以派人给您送上府去。”
“不用了,不用了。”周言诗连忙摆手,敢叫人送上侯府,她大概是最近活得太快活了,这不是明摆着给人送话吗?“我身边的丫头力气大得很,劳袁公子操心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将包袱递来,周言诗只好自己走上前去提包袱,从他面前走过时,听到他突然无头无脑来了句,“一直做别人的替身,你不难过吗?”
悠悠的嗓音,仿佛是一句幻听。周言诗诧异地望过去,他的眼神中有怜悯、有惋惜、甚至还有一丝丝欣赏,只是被更多的疑惑所掩盖。“你没有想过逃离吗?”
包袱虽然鼓鼓囊囊的,却不算重,她将这份妹妹的心意紧紧抱在怀里,手指攥得发白,轻笑一声,坚定地摇了摇头,“逃去哪里?下一个牢笼吗?”
她的一生,从出生起就被困在后院,如今的生活对她而言只是一个不那么光明正大的后院,对如今身份的她又有何影响。她从小到大被教导的就是:做有利的事情。
有利于父母,有利于手足,有利于自己,至于其他的,都得排在利益之后。如今这条路也算得上是现如今的她所能选择的最好的一条路了。
“多谢袁公子关心,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说完头也不回地领上褔圆踏上“归笼”的道路。
回去的路上,福圆望着神情怏怏的娘子,终于忍不住问道:“娘子,在里面时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吗?要不我找人回去找他们算账去。”
这个丫头,也不知侯府是怎么选的,将这样一个有趣的人儿派来服侍她,倒也解了她不少闷。
“你觉得我现在的生活好吗?”周言诗也没想要她回答,低声自言自语了一句,却被褔圆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当然好啦!”说到这个那她可就有许多话要说啦,她数着手指一条一条地列举着,“娘子您吃得好穿得好。”
是的,穿的都是绫罗绸缎,比起以往她见过的任何一个贵人都要好。侯府那么大,虽有时会受冷眼,但也从未在吃食上亏待过她,她的确应该感恩。
福圆又列举了许多条,将嘴巴都要说干了,最后总结了一句,“最重要的事,世子爷他满心满眼都是你啊!我就没见过世子爷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其他任何一个人。”
听到这里,周言诗心里咯噔一响,心脏如同被一根断掉的琴弦崩到,痛得浑身揪紧、几要窒息。
那是她吗?他眼中的她是她吗?
单单这一条有误,便能将之前的林林总总好处全部抵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