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的秋雨使得京城的气温陡降,除却外地来的学子将衣裳带着周全,京城本地的学子都等着家中送衣服来。
国子监的正门外等着好几个来送秋衣的家长,沈代玥抱着一个包袱也混在其中翘首等了半天,终于看到了冒雨一路小跑而来的周言谦。
“怎么也不打把伞?”沈代玥埋怨着就要掏帕子给他擦,这风雨无常的,若是不小心冻得染上伤寒怎么办?
周言谦微微弯下腰,听着她的絮叨,腆着脸笑道:“刚刚一下课就听见助教说外面有人找,我一猜就是你。”
他没说是因为担心表姐在外面等得着急了,才顾不得撑伞,生怕说了又招来一顿训。见她抱着包裹擦自己额头的雨滴有些吃力,连忙伸手将她臂下夹着的包裹接了过来,直起身子示意她可以了。
“怎么今日就你一个人来?姨母她在忙?”他的手上摸到了硬硬的、似是食盒一样的东西,“定是姨母又要给我加餐了!”
上次邵秀宛来看过他一次后,回来就一直念叨着,说学院里的东西定是不合口,逮到机会就想着给他加餐。
“近来我们那合味楼正在试营业,卤菜冷盘要得也多,父亲那整日忙得离不开人,就连我也是告了假才出来一会的。”
最终岑洛仪与沈代玥尝了几个厨子的菜后,最终决定,不拘于一方菜系,将各地特色风味合为一家,于是便改名为“合味楼”。
这才试营业了三四天,就已经连着爆满,甚至桌席都已经排到七八天开外了。
说到这里,沈代玥一拍巴掌:“差点忘了正事,我今日来还要向你打听一个人,你平时帮着多多留心些。”
粗略交待了一番,就心急火燎地赶回合味楼。刚走了两步发现伞没拿,折回身拿伞,发现周言谦还傻愣愣站在那儿,又叮嘱了声,“跟你说的别忘了啊!”
*** ***
正值午休,周言谦直接拎着包裹去了膳堂,这会子大家应该都在用午膳。果不其然,刚踏进膳院大门,就见厉新正抬头朝外张望着,看见他后连忙挥手示意。
“听说你家人来找,我们特地打了饭等你,够朋友吧!”厉新与夏孟良勾肩搭背地坐在椅子上笑嘻嘻地看着他,面前的桌上摆着几碟刚打好的饭菜。
夏孟良此次名次还可以,但若要进国子学还是差了点,最终选了律学。在新生入学典礼那天撞见了周言谦,喜得直接效仿厉新,花了些银子直接换进了他们俩的舍监。
周言谦从包裹中掏出那只一直膈着手的匣子,匣子分上下两层用一份油皮纸包着,打开一看果然是个食盒,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荤素各样的卤食。
“是沈妹妹送来的吗?那我们可有口福了!”厉新说着伸手就要去拿,被周言谦一巴掌拍开。
“洗手了吗?用筷子!”
正值饭点,膳厅内几乎坐满了前来用餐的学生。周言谦坐下后环顾四周,沈代玥说的名字他好似听过,但实在无法将人对上号。
“你们谁知道国子监有个叫付稹的吗?”
厉新嘴里还叼着个盐水鹅掌,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老实地摇了摇头,“从未听过,夏兄你消息灵通,你知道吗?”
这时候就显现出消息灵通的好处了,夏孟良掏出帕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诧异地望着周言谦,肯定道:“自然是认识的啊,就是你们国子学的啊!周兄你竟不认识?”
难怪觉得有些耳熟,周言谦点头,“好似是听过这个名字,但...实在无法将人对上号。”
夏孟良坐直身子,向厅内四处搜寻着,最终目光停在了一个角落,眼神一亮:“人不就在那儿坐着呢!靠窗左起第三桌,悠着点看,动静别太大。”
假装不经意望去,只见临窗那一排坐满了人的桌子中有一张桌子特别突兀,只孤零零坐了一个人。“那个就是了?”
那位少年看着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淡蓝色的院服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显得有些不大合身。不知是不是感觉到了外界打量的目光,还是处在这样喧闹的环境中不大适应,他瑟缩着身子,似是恨不得要藏在桌子底下。
“这是我们国子学的人吗?我好似对他没什么印象。”周言谦皱着眉,努力在脑海中思索着,最终还是毫无头绪。
“你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是今天刚到的。”在二人震惊的目光中,夏孟良得意地呷了一口汤,“他的确是你们国子学的,蜀地那边院试头名,被推上来的。大概是长路漫漫,这才晚了这些天才到吧。”
蜀地离京近三千里,一路跋山涉水实属艰辛,来晚了也属常态。
“这人今天才来,你打探他做什么啊?”俩人甚至可能还没打过照面,夏孟良很好奇周言谦为何要打听这样一个人,直觉告诉他里面肯定有事。
“这个...”周言谦犹豫着,这关系着人家姑娘的名节,万一后面这事不成呢?还是谨慎些的好,“现在还不方便透露,总之你们也帮我暗地打探着他的人品德行就是。”
虽不知为什么,但既然是好友所托,做兄弟的自然是在所不辞。厉新目光如炬,仿佛接了个怎样机密的人物一样,“不过我有一个问题,他既然与周兄你同为国子学科的学生,你不是刚好可以仔细了解吗?”
“你懂什么?周兄在明我们在暗,这样才万无一失啊!”夏孟良轻敲了一下他的头,似是很瞧不上他这副脑子,“人都是会隐藏的,懂吗?周兄正面观察,我们暗中打探,你一看就是没什么经验的。”
周言谦扶额不语:其实你们也不用这样的,只是托你们平日里多留心些就是了,哪里就需要这样谨饬了。
午膳后还有一段空余时间,大部分学子都会回舍监休息会儿,眼看时间还早,三人也就收拾了东西结伴回去了。
只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道目光如附骨之疽般打量着他们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