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四尺多宽的胡同内,光线昏暗,周言诗匆匆赶路,低头望着自己的影子。
随着别人家门廊上灯火的映照,她的影子时而拉长时而缩短,时而跑到身后去。倒也为她壮了几分胆。
走过这家门前的灯笼下时,周言词惊觉自己的影子旁多了一道黑影,她吓得浑身汗毛直立,一刹那冷汗就浸湿了里衣。
她停下脚步猛然回头望去,身后不到五步之遥,有一个高大的身影也停下了脚步,是个男人。
那人背着光,看不清身影,但周言诗直觉,那人就是奔自己而来的。
不管三七二十一,她丢下手中的箱子转身就小跑着往前奔去,走到这条胡同的尽头,转个弯就是清水胡同了。
那边胡同口也有一个小灯市,她就不信,到了人多的地方这人还敢动手!
咣当一声,箱笼落地,她使出了浑身的劲跑得飞快。风声从耳边呼过,她能听见自己心脏快要跳出来的声音。
胡同口就在眼前,她的胳膊却被人拉住了。周言诗吓得尖叫连连,直往墙角处躲。
陌生的男性气息富有攻击性地扑面而来,周言诗整个人无处可逃,被他的气息包裹得严严实实。
周言诗被一双孔武有力的胳膊禁锢着,她拼命挣扎、拍打,但都无济于事,最终只能力竭地败下阵来,惊惧地小声呜咽着。
“别怕,”那人听见她的哭声竟笨拙地抚着她的背小声安抚着,“对不起,希止,我来晚了!不用怕了,我会保护你。”
熟稔的语气倒让周言诗一愣,她来京才多久,上哪里去认识这样的陌生男子。从前在昭县时,她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别说陌生男子了,就连说过话的男性,两只手都数得过来。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男人五官俊逸,衣着得体,瞧着不像是那些地痞流氓样。
他的神色满是痛苦额头有薄汗沁出,一对笔直的剑眉紧拧着,挺拔的鼻梁下是一对薄唇,此刻也紧闭着。
他仿佛正在忍受着身体上的痛苦。
手指用力地几乎都要嵌进她的骨肉中。周言诗吃痛,忍不住拍打着他的手,低声呼道:“好痛!”
似乎是听到了女子的痛呼,他将眼睛睁开了,茫然地盯着周言诗的脸。手上也松了力气,周言诗赶忙挣脱开,往后退去,直至被身后的墙面挡住了退路。
男子的眼睛才是点睛之笔,狭长的瑞凤眼微微低垂着,墨黑的眼睫下藏着对似秋水般哀伤的眸子,带着氤氲的水汽,好似刚从梦中惊醒。
此时周言诗才看清了男子的衣着,她猛然发现,这个人不正是之前花了五十两银子买了支簪子的男子吗?
衣裳和发冠是一模一样的,身量也差不多。难不成是为了那五十两银子反悔了?
周言诗斟酌着开口,想把银两先退回去,将人请走再说,这人瞧着也是一副正人君子模样,该不会再做什么不轨之事吧!
“哪个,刚刚......”
“我送你回去了,一个小姑娘走夜路不安全。”他好似收起眼底的情绪,转身捡回了周言诗扔在地上的木箱,木箱还挺坚固,竟然没有损坏。
“走吧。”魏璟走了几步,见她迟迟没有跟上来,停在原处回首等她。
他的目光不似先前那样哀伤,如同一滩寂静的泉水,让人捕捉不到眼底的情绪。
面对周言诗的犹豫,也不催促,就这样静静地看着。但周言诗却直觉,他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在透过自己的神情寻找其他人的影子。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跟上去了。
胡同中恢复了宁静,一时间只剩下一前一后俩人轻微的脚步声。
直到拐进清水胡同后,周言诗才后知后觉,她根本就没有告诉他自己家住哪儿,他怎么会知道的?
“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家住哪儿?”周言诗脚步往后挪,做好防备姿态,准备随时就往外跑。刚刚经过湖边时,还是看见好几个人在湖边放灯的。
周言诗紧盯着他,看着好似镇定,实际连手指尖都忍不住微微颤抖着,双腿也有些发软。她甚至怀疑待会儿还能不能跑起来。
魏璟沉默地看了她许久,似是最终下定了什么决心 ,刚准备开口解释时,胡同口传来了几声惊喜的呼喊。
“长姐!”随后是几道凌乱的跑步声。
魏璟只得咽下了还未来得及说的话,走上前靠近她,将手中的木箱交到她手中,修长有力的手指轻柔地包裹住周言诗的手,助她抓紧提手后及时松开。
而后低下身子,在她的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温热的气息吹过周言诗的耳垂,染红了她整张脸。不待周言诗有所回应,直起身离开,与后面赶来的几人擦肩而过。
“言诗姐姐,怎么了,刚刚那人是谁?”他们两个在河边看了会儿河灯回来后,发现摆摊的铺子竟走了个大半,姐姐的摊位也收掉了,于是赶忙往家赶。
“姐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沈代玥抓住姐姐的手,发现她的手冰冰冷的,脸上也一片苍白。
周言谦接过她手上的木箱,和沈代玥一同搀扶着将诗姐儿领回了家。
方婆已经睡下了,给他们在灶上留了热水。周言诗一杯热水下肚,整个人才好些了。她没有与他们讲小巷中发生的事,只说是之前的顾客看她孤身一人,好心送她回家。
他们二人看周言诗的表情不太对劲,但她又轻描淡写说过,也就没再放在心上,只以为姐姐是累着了,催促她早些回房歇息。
周言诗不说给他们听是怕他们担心,她一晚上在床上辗转反侧,也没想明白到底是什么缘由。
最终只想到了一个法子,就是赶紧搬家。反正她也不大出门,她就不信,惹不起还躲不起吗?
心中仔细盘算着后续的计划,迷迷糊糊直到临近破晓才眯了一会儿。
没成想第二日却发生了一件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事情。
邵秀宛带着浑身红肿溃烂的沈予昌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