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予昌这两天的日子实在是不好过,上门要钱的人见外头寻不着人,都跑到府里来了,寻着各种理由要提前把钱收走,后来连借口也不找了,直说:“沈老板,大家伙都知道了,你跟前没钱了,你说,我们还敢把钱放你这儿吗?限你三天时间,不然,我那大舅子是做什么的您不是不知道。”
“最近,你们都不要出门,就在家里头待着,放心,等过了这阵就好了。”邵秀宛安抚着孩子们,特别看了看儿媳,她最怕儿媳心里多想,特别嘱咐了番:“秋雨,莫多想,等咱家家里这批货卖了,外头几笔账收了,就好了啊,不打紧的。”
秦氏不知在想什么,面上依旧恭敬,闻言朝婆母笑笑:“母亲最近也是操劳了,我们不打紧的,只是辛苦了父亲与母亲。”
邵秀宛其他不怕,就怕这儿媳妇有什么想法,毕竟自家儿子那个样,这儿媳妇儿为什么愿意嫁进来,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
万幸是有了孙子,有孩子拴着,也不怕儿媳跑了,这天下就没有舍得孩子的母亲。邵秀宛抱过孙子好一阵逗弄。
“表姐,最近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你知道吗?”周言谦低声问道。
沈代玥与周言谦吃完饭后一同回院,她手上掐了片枫叶把玩着,火红的枫叶周边泛着焦黄,仿佛真被火燎了似的,“不知道,但我上次撞见有人过来讨钱,应当是钱财上的吧!”
周言谦当然知道是钱财上的事,姨丈家行商,有什么问题自然是银两上出了问题,他换了个说法问:“你没听到其他什么事吗?”
沈代玥老实摇头,她得知的消息大多是靠绿芽从母亲那打听来的,要么就是偷听别人闲聊得知的,也不比周言谦多知道多少,此刻也是爱莫能助。
长辈们总喜欢将大事都瞒下,一切都自己扛,总是在低估孩子们的承受能力。
就在二人闲聊时,沈园门房却是收到一个纸包,门房本以为是有人开玩笑,打开一看,吓得连滚带爬赶紧跑进去交给主母。
邵秀宛自午后就有些心慌,一颗心感觉怎么也落不到实处。正焦心着,就见有人拿着张条子跑了进来。邵秀宛心里竟生出一分不恰当的想法:这一锤子还是挥下来了。
昨儿个夜里,沈予昌回来后才照应她:“有人将存条贱卖给了赌坊,那帮子人干事可是不敢不顾的,你这两天家里看看紧,莫让这些人把孩子吓着了。”
今天,这催命符就来了。邵秀宛颤抖着一双手缓缓打开,待看清里面的东西后,吓得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惊叫着连连后退,手里的东西也被扔在了地上。
一截断指,上面沾满了血迹,正孤零零地躺在地砖上。旁边还有一张沾着血迹的字条,上书:若要沈老板活命,两日后临风客栈交钱赎人。
“快去将书砚叫过来,快点!快点!”邵秀宛脸色煞白,一手捂着胸口,双腿发软,无力地跌坐在地上。
沈予昌被人掳了去,不是他人,定是那低价收了存条的赌坊。到了他们手上,不死也得脱层皮啊!
邵书砚急匆匆赶来,一同赶来的还有张管事。厅内已被人收拾干净,东西也用一个匣子装好,正敞开着摆在桌子上。
二人见了也是一阵心惊肉跳,特别是邵书砚。前脚姐夫还在自己身边的,后脚人就不见了,邵书砚还以为他临时有事去其他地方了,还纳闷怎么没跟自己说一声。
“现下你那边还能调出多少银两,你凑些出来,我也从家里凑些,好歹先......”邵秀宛见着二人,仿佛有了主心骨。
“夫人,老爷这些天已经调了全部的银子,铺子与工坊的账上都没有银子可以调了。”张管事满脸愁容,也是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这两天,他跟着沈予昌忙前忙后,总算凑了还了些钱。想着能平息些谣言也是好的,但正逢多事之秋,这么多桩事都撞到了一起,哪就那么容易了。
“是呀,长姐。我这几天跟着姐夫后面看见了,外头的钱真是都掏光了,要不你这里先凑些出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先把命保住。”
邵秀宛没有法子,当晚盘算起了家中的银两,家中的银子只有一千两不到,其中还有一部分存在外头银庄里。她也管不了那么多了,点了八百两银子,又抓了几根平时不用的金钗,预备明天就去赎人。沈予昌在赌坊那帮子人手上,她是一刻也放不下心来。
把东西都妥当藏在自己身上,越是要紧时候,越不能疏忽大意。做好这一切,外面已是漆黑一片,她提起桌上的一盏灯往屋外走去,一整日紧绷的神经令她没有一丝睡意,她想到园子里走走。
园子里漆黑一片,她走到连廊处坐下,望着树影婆娑,听着叶子沙沙作响,任由心中愁绪外溢。这时,连廊那头突然传来一阵踢踏声,她抬头瞧去,那人没有提灯,乍见这里有人还被骇了一跳,停下脚步准备往回走。
“张管事?”邵秀宛瞧着人影,试探着喊道。
“哎,夫人。您还没睡呀?”张管事不慌不忙走了过来。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有归家歇息?”
“最近家中事多,我到各处提醒了下,还是放不下心,趁着天黑四处巡视了下,谨防有歹人摸黑爬进来。”
“还是你考虑地周到,如今老爷不在家,还仰仗你再操心一阵子了啊!”
“应当的,夫人,您也早些歇息吧,明个儿还有要事呐!”
二人长廊告别,邵秀宛对张管事是打心窝子地感谢。张管事叫张得忠,只比她小个十岁,一开始是沈予昌工坊里请的伙计,因为聪明能干,为人又老实本分。就被提携做了主管,跟在沈予昌后面走南闯北也有了几份见识。如今又升做了大管事,沈予昌若有事外出,这布坊里的大小事宜都是由他做主。
邵秀宛想到这由不由地想起自家幼弟,跟在姐夫后面也有十来年了,要是有人家大管事几分的本事,自己会大半夜焦虑地睡不着吗?
还是弟弟不成器,不然自己哪就这般似无头苍蝇似的乱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