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翎此刻哪有心情入京?
北笙国兵分三路南下侵占昭国,他都懒得去追齐王了,正打算请命,带兵支援边关呢。
幸好,瑾王下了一道密令给霍翎,让他自行支援边关,京城的局势他已经稳住。
原来庆德帝及时醒来,得知翼王与灵妃勾结,连下三道旨,诛杀灵妃,拿下翼王,贬为庶人。
因为二人的勾结,他刚刚醒来又被气吐血,整个人的精神都废了。
趁着还有最后一点力气,他写下了诏书,立瑾王为太子。
弥留之际,他让瑾王独自来了寝宫。
一头白发在明黄的床帐之下衬的他越发苍老。
庆德帝将自己所有势力都交给了他,拍着他的手叮嘱。
“瑾儿,你切记,宁国公不能恢复原位,给他个闲职让他荣养一世便可。
镇国公不可再领兵,霍翎亦不可回京。
还有翼王,如有可能留他一命,他毕竟是你大哥。”
楚瑾珩复杂的看着他,长睫微垂,轻轻点头:“儿臣记得了。”
“我这一生唯愧疚于你母亲,可我不后悔,江山社稷,事关重大,有太多的顾忌和猜疑。
即使我也想回头,却早已无退路可行。
瑾儿,这个位置高不胜寒,你终有一天会明白我。”
皇帝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天空忽然暗了下来,楚瑾珩望向窗外,只见一道霞光从云层之中泄露,洒入了冰冷腐朽的宫殿。
楚瑾珩红了眼眶,哑着声音喃喃道:“母后,儿子终于为你报仇了。”
这一路走来,他失去了太多,如今终于得偿所愿。
却是满心空空,无一丝欢喜。
庆德帝驾崩。
瑾王登基为帝。
远在秦州的赵如锦也收到了消息,她轻叹道:“这一天,他终于还是等到了。”
霍翎拿到密报,静寂的营帐里他怔了许久。
即使皇帝对他多有猜忌,可当年的疼爱并不是假的,却不想,他如今连他的葬礼都没法参加。
可惜不等他感怀,边关一城再次沦陷的消息传入昭国。
同时间,昭国有些浑水摸鱼的人竟然趁这个时候起义造反!
祸不单行,北狄人趁乱从北边进攻昭国,试图与北笙国联合夹击霍翎,切断他的后路。
楚瑾珩刚刚登基,忙的身心俱惫。
朝廷派去的武将节节败退,北狄之人又在边关烧杀抢劫,罪不可赦,他一度想要亲自领兵出征,皆被朝中众官员劝阻。
后宫之中,生了嫡子的沐酒儿心不在焉的哄着孩子。
贴身侍女禀报,说是秦才人求见,沐酒儿蹙起眉头,想不明白这位从来没有被瑾帝宠爱过的女子,求见她做什么?
但想到对方也曾是边城之人,便让侍女放她进来了寝宫。
秦浅看见小床边上的孩子,眸子里闪过一丝嫉妒。
“娘娘,你可知圣上有意亲征?”
她唇边挂着浅笑,清纯貌美的容颜此刻却满是恶意。
沐酒儿淡淡睨了她了一眼,未曾将她放在眼里:“所以呢,你能阻止?”
“妾自然不能阻止圣上的想法。”她勾起唇角:“可娘娘就不想知道,咱们这位圣上想要亲征,是为了救您的好表哥,还是为了……救您的好嫂嫂?”
“圣上若是亲征,必定为的是这天下百姓,心思龌龊之人,自看什么都是龌龊的。”
秦浅:“是吗?娘娘就没有怀疑过,圣上为何永远对您不冷不热,为何宫中最受宠的阮嫔、云美人,与您的嫂嫂赵氏都有几分像呢?”
沐酒儿眼眸一厉:“所以你想说什么?挑拨本宫去对付我表哥,还是我的嫂嫂?”
秦浅微微低头,嘲讽一笑:“妾哪里敢啊,只是不想让娘娘蒙在鼓里罢了。”
沐酒儿站起身来,她个子高,周身杀伐之气凛然,步步逼近秦浅之时,让她不得不后退。
“我告诉你,我沐家的枪尖,永远不会对准亲人朋友!”
“你若是想要算计我嫂嫂,就休怪我取你性命!”
话落,她顿住脚步,那睥睨的眼神吓的秦浅跌倒在地。
秦浅讽刺道:“娘娘不用吓我,反正你和我一样,永远被困在了这个冰冷的皇宫之中,再也无法踏出一步!”
沐酒儿冷嗤:“谁说我与你一样?我沐家人的傲骨,才不会与你一般委屈求全,一辈子只会算计人!”
“来人,秦才人以下犯上,将人轰出去,禁足两个月!”
侍女们立刻将秦浅拖了出去,扔在大庭广众之下。
秦浅的侍女扶起人,见四周全是看笑话的,忙带着她回宫:“主子,您何必去试探皇后呢?”
秦浅瘸着腿往回走,垂头低语了句:“将军若被困,昭国危矣,当今圣上腿又有疾,还有谁能去救他?”
“除了曾在战场屡立战功的嘉月郡主,我想不到别人了。”
同为边城之人,没人比她更了解沐家人了。
傲骨,听到这两个字的秦浅缓缓笑了。
她嫉妒赵如锦,嫉妒沐酒儿,可她嫉妒的从来不是他们身上的荣华富贵,而是她们永远有后退的路。
不像她,一辈子,也就真的荒度在这个皇宫中了吧。
沐酒儿将秦浅轰出去后,复杂而纠结的目光落在熟睡的孩子身上。
侍女茉闻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小主子的出生,完成了她家夫人嫁给瑾帝的使命。
“娘娘,若是您想去,就去吧,属下会以生命保证殿下的安全。”
沐酒儿轻叹了声,在儿子额头上落下一吻,泛着泪水的眼眸满是不舍。
“他也许会恨我。”
“但我是沐家子女,我得对得起我这一身血脉,和昭国边关盼着沐家军回来的百姓。”
父亲已老,弟弟不擅武,表哥难敌四手,如果她没有这个能力组建沐家军对敌也就罢了。
可她多年征战,从不是闺阁秀女。
沐家牌位堆满祠堂,满族忠义,她又岂能看着自己的亲人再次战死而无动于衷?
沐酒儿脱掉身上那象征着皇后雍容的凤袍,穿上只属于自己的常服,拿起放在暗格中那张空白的圣旨,朝着御书房走去。
楚瑾珩听到宦官禀报皇后来了,满是血丝的眸子中却并无意外。
“让她进来吧。”
沐酒儿走进来,跪在地上,双手将那张空白圣旨递上。
楚瑾珩淡淡道:“我曾欠你嫂嫂一个承诺,你我成婚之日,她将这个承诺转送予你。
登基之日,我赠你空白圣旨,曾与你说,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可以办到的,我都会允诺。
如今,你是要将这张圣旨用掉吗?”
“是。”沐酒儿道。
“你想去支援霍翎?你要知道,你已经是我的皇后,季儿的母亲,我昭国从未有皇后领兵出征的特例。”
沐酒儿抬头,那双曾钦慕于他,满是崇拜的眸子,如今盛满了决然。
“所以,臣妾请圣上废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