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观院大门关上，素裹银霜的世界，她一身穿着红衣立于院门前，缓缓垂下眼眸。
这霍翎，怎么比她还可怜呢。
“世子妃……”咚儿唤了声。
赵如锦扯了扯嘴角：“无事，走，我们回去准备给世子过生辰。”
咚儿一笑：“好嘞。”
“我让厨房做的蛋糕可在做了？”
“做着呢，不过那玩意可难打了，回头世子妃您可得多给些赏钱给他们。”
“这是自然，世子喜甜，你记得让他们不要做的太淡了。”
“嗯嗯，世子妃您就放心吧。”
清观院门后，原嬷嬷听她们渐渐离去，往佛堂走去。
远远的，还能听到大夫人咳嗽的声音，她赶紧走进里间，将自己身上的大氅解下，散了周身的冷意，才扶住起身的主子。
“夫人，奴婢还是去叫府医吧。”
沐氏淡淡摇头：“不必了，冬季天冷，易着凉咳嗽，我向来如此。”
原嬷嬷唇瓣动了动，到底没将心中之话说出来。
多年主仆，沐氏了解原嬷嬷想说什么。
她望着外面飞雪，一层层的覆盖住台阶：“你觉得我狠心了？”
原嬷嬷叹气：“世子到底是您的孩子。”
“夫人，其实您与沐老将军最是相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爱一个人时不顾世俗也要轰轰烈烈，惨淡收尾又如那一夜寒冬，什么都不想顾，只想斩断一切关联，将自己蜷缩在那方寸之间，伤人伤已。”
“世子和宁国公也像，于是您对他失望，也从未教导过他，不要与他父亲那般总想着权衡利弊。”
“如今他成亲了，奴婢看的出来，世子对世子妃很喜欢，也许他还没有意识到他对世子妃的喜欢是出于妻子的喜欢，还是只对这个人，可就怕，当他终于想清楚后，却成了下一个宁国公。”
“世子妃不是您，您断的干净，她大概只会在一次次失望中伪装自己，可伪装终有一天会被看穿，到那时，两人还回到当初吗？”
沐氏垂下眸子：“可我又能为他做些什么，我自己都理不清自己的路。”
“人各有命，他们如何，总归要自己走一遍才能知道。”
原嬷嬷看着渐行渐远的主子，叹了一口气，撑起伞追了上去。
*
锦绣院。
赵如锦也让丫鬟去邀了宁国公。
墨雨回来后，失望的摇了摇头，宁国公只问了她大夫人来不来，得到不来的消息后，就去了绾姨娘那，不过礼物还是准备好了的。
赵如锦还没来得及失望，霍翎便回来了。
没办法，今日小妻子让他务必早点回来，他岂有不应之理？
大雪天的元晟也未曾给他打好伞，玄色长袍披风的绒毛上落得一层白雪，半遮着他清俊的容颜。
进门后，一股暖气袭来，赵如锦亲自给他取了披风放在架子上。
这举动惹的霍翎好笑，轻点了下她的鼻尖：“这般殷勤，有什么好事快与我说说？”
赵如锦打听过他往年都不过生辰，这会儿也不意外他忘记了今日是什么日子。
拉过他坐在凳子上，她趴在他的后背笑的开怀：“世子，不如您猜猜？”
霍翎想了想：“管事被抄家了？你得了很多银钱？”
赵如锦：“……我像那种很缺钱的人吗？”
“你缺不缺钱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还挺喜欢钱的。”说到这个，霍翎有些心虚，貌似他还有些私产没给她。
但男子嘛，也不能一点私产都没有……是不是？
他握拳轻咳了声：“我私库里还有不少银钱和宝贝，今天心情好，就都给你吧。”
私库给了，留一点点私产应该不打紧。
赵如锦双眸瞪大，满是惊喜：“都给我？您自己没留点私房钱吗？”
霍翎看她这般高兴也觉得值，将人拉进怀里，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没事，我再挣便是。好了，可以告诉我今日是什么日子了吧？”
赵如锦站起身，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个深蓝色绣海棠的荷包，有些心虚的瞥开视线：“这是我绣的，难得绣一回荷包，还是很珍贵的，你好好珍藏。”
“还有，”她拍拍手，由咚儿与元晟领头的下人们并排走了进来。
她盈盈一笑：“世子，生辰快乐。”
丫鬟侍卫们也纷纷笑着恭贺：“世子，生辰快乐。”
霍翎眸光一怔，拿着荷包的手微颤了下，心底涌现出些许酸涩和暖意，过了许久，他才低头笑了下：“原是我生辰。”
赵如锦捧起他的脸，剪秋似水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身影：“灾情未过，我也只能为你简单的办一下。”
“不过，我没请到父亲与母亲……”
“够了。”霍翎抱住她腰身，闭上眸子：“有你就够了。”
赵如锦摸摸他的头，轻声安抚：“好了，要上菜了，咱们今天就看着大雪刷炉子吃。”
“那倒是好。”霍翎眉眼笑的极温柔。
赵如锦心情高兴，对众人道：“今日锦绣院所有人多发三个月俸禄，等上了菜，你们也停一停手上的活，跟着咚儿他们一同聚一聚，雪天刷炉子吃，可是一绝。”
“多谢世子妃。”
众人顿时喜笑颜开，纷纷下去准备了。
今日的菜肴都是霍翎喜爱的，他一眼便看出了往日的差别，心中感动，牵着她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近日得了闲，过两日我带你去盛和江赏花会。”
提起这个，霍翎就想到了上次赵如锦迟迟不曾解释过的晚归，他心中始终是介意的，但答应过她不再计较，便将这事努力忽略，丢到一旁。
女子嫁了人后，难得能出去玩玩。
赵如锦听了很是惊喜，潋滟的眸子水光润润，盛满高兴与期待：“多谢世子。”
两人和谐又欢快的用了晚膳，赵如锦拿出那蛋糕让霍翎切了，分给众人。
全府上下，她只送了一份给婆婆，连宁国公都未曾送。
霍翎倒是很喜欢蛋糕的味道，这一顿用的二人都撑着了。
傍晚落雪渐渐变的稀少，怕晚上积食，两人牵着手在游廊上漫步走着，灯火映着稀疏的白雪，纷纷落落为翠绿的枝叶裹上一层白衣。
他们没有目的，只随意走着，不知不觉，霍翎走到了一处庭院。
下人们打理的倒是干净，只是入夜之后，庭院多少有些萧条。
他看着亭外那棵被冰雪包裹的树，满是怀恋：“我幼时还曾从这里摔下来过，那时调皮的很，素来也没人约束得了我，这么多年过去，它怕是早已枯死。”
赵如锦的小脸从毛绒绒的围领里抬起，瞥了一眼大树，扯了扯他的衣袖，在他回头之际笑的如春日里繁盛茂开的海棠：“世子，来年它还会再开，届时我依旧陪着你。”
霍翎眸光微怔，忽的咧嘴一笑，抬头在她脑袋摸摸：“好绵绵，来年说不得就不是你一人陪着我了。”
赵如锦：“？”
他目光往下移，落在她的腹部处：“也许还有个小霍翎。”
赵如锦脸“唰”的一下就红了，羞恼道：“你今晚是想要睡书房？”
霍翎立刻端正了态度，张开双臂将人抱住，用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你忍心吗？今日可是我生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