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景澄在太学的一场好戏被人传到大街小巷人尽皆知,不少人嘲讽她的不自量力,和世子爷一较高低。
但街头巷尾的婆子们可不关心这种文斗武斗之事,她们只吐槽家长里短,把听来的话掰扯掰扯就是:“叶家的大小姐过得还不如一个次女。”
“嫡女被当成庶女养,从小被送走,要不怎么说继母狠毒呢,自己的女儿花枝招展的,别人的女儿吃的穿的还要跟人讨要。”
“都说做院子里的小姐舒坦,看起来,倒不如寻常人家的闺女自在。”
“死了亲娘就是可怜,从小被丢弃,哪里像个世家小姐那般身娇肉贵?只怕回了京都也就一个虚名,说得好听罢了,这背后的心酸,令人唏嘘哟。”
云云。
叶景澄在太学歇了一夜,第二日下堂后,她便回了叶家,才入家门,就被丫鬟喊去了紫檀苑问话。
罗氏坐在上坐,孙氏坐在次位,一旁坐着哭哭啼啼的叶景柔,三人见叶景澄来了,脸色都十分难看。
叶景澄规矩的行礼,罗氏瞧着她脸上的红疹,道:“景澄,你过来,让祖母看看。”
叶景澄走上前去,罗氏端详她半晌,那并不是画上去的妆容,的确是皮肤上红疹,她便问:“你这红疹当真如外界所传那般是因为柔儿院里的芙蓉糕?”
“孙女入太学前只在二妹妹院里吃了点心,第二日醒来就长了红疹,应该不会错的,而且大夫在芙蓉糕里也查出了银霜草。”叶景澄低眉顺目的回答。
叶景柔连忙站起来辩解:“祖母,柔儿绝不会做加害姐姐之事,况且我若真下毒怎么会蠢得在自己的院子请姐姐吃我那儿的吃食?”
“澄儿啊,你说说看,为何你会留有那芙蓉糕?是你事先知道了那糕点有毒,还是别有用心?”罗氏继续问叶景澄。
叶景澄答道:“此事或是机缘巧合,孙女不慎发现了二妹妹身旁的婢女,鬼鬼祟祟的拿芙蓉糕到后院喂狗。”
“是嘛,即使如此也不该闹到太学!你或是心中委屈,自可向祖母来讨个公道,在太学闹得人尽皆知,还让你妹妹名声扫地,这对你又有何好处?”罗氏脸上不悦,言语间全是责备之意。
叶景澄连忙跪下来给罗氏磕头,泪眼婆娑道:“此事我本想遮掩过去,想着,或许是底下的婢子做点心时不慎加了那银霜草。可谁知到了太学那凌月郡主对孙女满口鄙夷,引得众人围观不说,后见了孙女脸上的红疹骂孙女是丑八怪,是妹妹好意叫来大夫,此事才暴露。”
“那也不该在外人跟前说是你妹妹的错,不管外人如何道说,你们姊妹的名声最大!”罗氏打断她的话,小姐妹之间的勾心斗角,难免会有,但她千不该万不该在外头唱这种戏。
“是,孙女知错,任凭祖母责罚。”叶景澄跪在她面前磕了一个头,心中却一片凄凉,若今日中毒的人是叶景柔,她只怕不死也会掉层皮吧。
叶家处心积虑培养一个叶景柔,不就是想要她争得无上的荣光吗?如今她亲手破坏她们的计划,自然不会让她好过的!
“你竟也知道自己做错了?我看你分明就是故意损坏柔儿的名声,母亲虽是有做得不足之处,但你也不必如此心机来害你的妹妹。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你妹妹名声不好了,你自己又能落得什么好呢?”孙氏忽然开口,“母亲,都怪我平日里对景澄疏于管教,不如这次把她给儿媳来管教吧!”
罗氏按了按太阳穴,只挥了挥手说:“好好管教,若下次还有此等事,便连同你一起责罚!”
“是!”孙氏领了命,唇角上扬,既然交到她手里,那她就不会客气了!
“老爷到!”外间的丫鬟传话进来。
说话间叶昌明从外间走进来,给罗氏行了礼,目光落在叶景澄身上,眸子里全是冷漠,他走到叶景柔跟前,安慰她道:“柔儿莫要担心,外头的风言风语已经平息,你的名声,谁都破坏不了。”
叶景柔破涕为笑,抓着叶昌明的衣袖说:“谢谢爹爹!”
“叶景澄,随我来!。”叶昌明看也没看叶景澄,气愤的语气说完,便转身走在前头。
到了松柏苑,叶景澄站在院中,叶昌明立在那棵松柏树下,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等她走近了,还不等她说话,他的耳光就落在她的脸上,叶景澄避让不及生生挨了一巴掌。
“你可知错?”叶昌明问他。
“女儿不知何错之有!”叶景澄的眼眶都红了,倔强的看着他。
“不知何错之有?谁让你化名成宋雨为尉迟家证明的?柔儿的名声也是你从中作梗,你当我糊涂了还是自觉高明?”叶昌明怒视她。
叶景澄捂着自己火辣辣生痛的脸颊,退了两步,问叶昌明:“父亲,即使没有宋雨,尉迟燕就一定会被坐实杀人的名头么?”
“当然!若不是你从中作梗,此事怎会怎会有转圜?”
“父亲即已如此可以只手遮天,又岂是小小民女宋雨可以改变的?”
“你!”叶昌明愤愤的指着她,最后气急了,叫了小厮进来,“既然你如此目无尊长,不知悔改,那今日我便打到你知错为止!”
他让两名小厮把她按住,他自己拿了笞条,对她施以笞刑。
叶景澄只觉得身上是皮开肉绽的疼痛,她咬着牙,眸子里全是恨意,是她太傻了,惜花把毒粉送到她手里的时候,她以为在太学将计就计可以把叶景柔的名声弄坏,但是她太天真了,精明如叶昌明,怎么会允许自己精心布好的棋局任人打破呢?
是她高估了自己。
叶景澄满腔的恨意,她的双手紧紧地攥成拳头,这一次是她莽撞了,她到底是忘记了叶昌明此刻只手遮天,稍有不慎,她都会丢掉自己的性命,若是如此,当真枉她重来一场。
“女儿、知错!”她嘴角缓缓地吐出这几个字,叶昌明这才停了手,他丢掉手里的笞条,对着那两名小厮挥了挥衣袖,那两名小厮随即松开叶景澄,低着头退下了。
叶景澄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她勉强站定了脚跟,垂着头看到叶昌明的鞋尖,只听他说:“老老实实在太学上课,若再惹事,可不是今日这样的责罚了!”
“是。”她弱弱的应下。
“退下吧!”叶昌明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入了房间。
叶景澄从园子里出来,碧容和惜花见她浑身血痕,连忙上前扶着她,碧容的眼泪顿时就下来了:“小姐,老爷怎么这么狠心,竟然将你打成这样。”
“回院子里去吧,你莫多言。”叶景澄的声音低低的,她身上实在疼的紧,只想回院子里上点药歇着。
三人到了院门口,叶景柔见了叶景澄回来,嘲笑道:“原以为你有多大的本事敢与我斗,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嘛!”她走到她跟前来,捏着她的脸,满脸恶毒与嫌弃:“你凭你没有母家庇佑,父亲的疼爱也想与我斗?简直痴人说梦!叶景澄你就是被丢弃在江宁的一条狗,若你在我身边摇尾乞怜,我或能对你宽容三分,你若与我作对,便是自寻死路!”
叶景柔松开她的脸,用手帕擦了擦手,见叶景澄不搭理她,她自觉无趣冷哼了一声:“哼,像个丧门星一样,看着就晦气!”说完,带着她的丫鬟离开了。
“小姐,你干嘛拉着我!”碧容见她走了,问叶景澄。方才二小姐如此过分,小姐居然还掐着自己不让自己回话,真是气死了!
“此时咱们不能与她硬碰硬!”叶景澄弱弱的说道。
“碧容姐姐,还是先扶小姐回屋吧!”惜花说道。
二人扶着叶景澄回了屋里,碧容听着叶景澄的话给她去煎药,惜花则留下为她的伤口擦药。
“小姐,你本不用为了奴婢,做这出苦肉计的!”惜花跪在床榻前,满脸自责。
“也不是为你,是我自己太蠢了。”叶景澄的嘴唇全无血色,见她跪着,便道:“你替我倒杯水来吧!”
惜花连忙起身为她倒水来,又细心的喂她喝下。
“叶景柔拿你兄嫂一家的命来要挟,若你不行动,以她的性子必不会留他们性命。”叶景澄叹了口气,“也是我太天真。”
“小姐,谢谢您,您的大恩大德,惜花没齿难忘的!”惜花在床榻前给叶景澄磕了个头,见叶景澄伤痕累累,眼眶红红的。
“好啦。你去帮碧容吧,顺便告诉她,要她收敛一些。”叶景澄哼哼了一声,闭上眼睛。
惜花也不再打扰她,轻轻离开了屋子,去了小厨房,见碧容气闷的在煎药,她走过去与她搭话:“碧容姐姐,我来帮你。”
“不用你好心!”碧容生气的瞪着她,拿着手里蒲扇赶了赶她。
“对不起,我也不知道会让小姐受罚。”
“你不知道,若不是因为你,她根本不需要受罚!”
惜花低着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碧容气不打一处来,见她不说话了,又阴阳怪气的道:“我看你现在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可以去你主子面前领赏了吧!”
“碧容姐姐,请你慎言,我曾说过生是小姐的人,死是小姐的鬼。如今小姐被人算计正是需要我们帮助的时候,若我们再给她拖后腿,小姐又能在这府里站稳脚跟么?”惜花抬着头看向碧容,此刻她不卑不亢,颇有几分叶景澄平日的神态。
碧容愣了愣神,想到自己因为叶景柔说得几句难听话就想回嘴而被叶景澄拦住,若当时她真开了口,只怕会给她带来更大的麻烦。
小姐那么好的一个人,见到自己挨打她一定会保护自己,那时就真是自己拖累小姐了。
“惜花!”碧容明白过来,对惜花道:“我知道了,是我不对,我没有为小姐考虑周全。”
“不不不,碧容姐姐心性纯良,是极好的女子了,只是小姐处境艰难,我们不得不见机行事。”惜花握住碧容的手,她从前伺候二小姐的时候一直都被人看不起,现在跟了大小姐,她待自己同碧容一样。她不能让大小姐失望!
“惜花,从前我真是小瞧你了!”碧容看着惜花,她长着一张瓜子脸,眉眼清秀,虽不惊艳但姿色也不差。
“姐姐过奖了,我自小跟着兄长长大,听他说的最多的就是仁义礼智信忠孝。”
“那你多教教我!我和小姐在江宁野惯了的,做错之处你多提醒我!”
“好。”
二人将心结解开后,一起谈天说地把叶景澄的药给她煎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