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逐渐被黑暗浸染,季府之中也陆续亮起了灯火,暖融融的光芒,将整个院子照得透亮。
待江京墨睡醒再推开门时,后院的黑布已然被撤去,高悬于天空的明月展露无遗。
院中已站了不少人,江季听听到她出来的动静,走到她身旁,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墨墨,休息得可好?”
江京墨点了点头,眼睛依旧迷蒙地闭着,整个人困倦之态尽显。
江季听不禁哑然失笑,往她嘴里塞了颗糖,这糖乃是苟以坤长老特调的,有醒神之效。
不多时,柯夙也从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她还打着哈欠,斗笠都戴反了,一个不留神,直挺挺地撞在了南寻身上。
“这是怎么了?碰瓷?”
南寻咋咋呼呼的声音响起,柯夙的瞌睡顿时醒了一半,她茫然地睁开眼,就见斗笠自己动了起来。
“?”
柯夙脑子有些发懵,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中,直到斗笠转正,薄纱被掀起,露出南寻那张娃娃脸。
“睡傻啦?”
南寻挑眉,随后就被江季听拽走了,薄纱又落了下来。
“谁教你掀女子斗笠的?”
江季听头疼地捏了捏眉心。
“这个东西不能掀吗?”
南寻一脸懵懂,挠了挠头。
“女子掩面之物,怎能随意掀开,此乃无礼之举。”江季听认真解释道。
“可是柯夙掩面不是怕人看到容貌吗?”
南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不过他那小脑袋瓜里依旧存有疑问。
“自然。”
“可我们早就见过柯夙的脸了呀,她又不怕被我们看到。”
“……”
江季听一时语塞。
江京墨含着糖,已清醒了大半,瞧着眼前的场景,嘴角不禁上扬,露出一抹笑容。
“这个东西,原来是不能被掀开的吗?”
柯夙此刻也清醒过来,她轻轻从里面掀起薄纱,露出那张精致的小脸。
她自幼生活在那暗室之中,对这类礼数一无所知。
“自然,这是礼数。倘若会被掀开,哪还有人会戴斗笠呢?”江京墨笑着解释。
闻言,柯夙点了点头,不过她对此并未太过在意,被南寻掀斗笠这事,很快便被她抛诸脑后。
而在江季听的不断教导下,南寻终于在心中牢记了一件事。
不能掀女子斗笠。
几人又嬉闹了一会儿,很快前院便有下人前来,要带他们去堂内。
而这些下人,在看到了季初禾时,则是恭恭敬敬地称其为大小姐。
季初禾淡淡的应着,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甚至在到了季安城之后,她就没有再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了。
江京墨暗暗将这些看在眼里,默不作声地跟着那些下人来到了大堂。
大堂内灯火通明。
主位上正坐着两个人,正是季初禾的父亲与母亲,但是奇怪的是,两人的眼睛上都蒙着一条白绸。
“你们来了?有失远迎。”
几人刚走到门口,季父便高声说道,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朝着众人拱手。
“季伯父客气了。”
江季听也同样抱拳还礼,他自然看出了两人的奇怪,但不论如何,现在可不是能提出疑问的时候。
“爹,娘。”
季初禾淡淡喊道。
主位上的两人闻言,顿时眉开眼笑,尤其是那季夫人,直接站起来走到了季初禾的身侧。
她轻轻摸了摸季初禾的脸,脸上满是温和的笑意。
“初禾回来了,这些年你在宗门修行都没回来,可把娘担心坏了。不过看你面色红润,在宗门的日子过的应该不错。”
季初禾轻轻点了点头,她不着痕迹地将母亲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然后扯起了一个淡淡的笑。
“是挺好的,不过爹,娘,您还是让我们宗门的弟子先就坐吧,别让他们一直站着了。”
“哦,对对对,看我都高兴糊涂了,诸位,快坐。”
季父闻言连忙说道,随后,他让下人给他们上了茶。
那些来来往往的下人们,他们的脸上全都蒙着一条白绸子,不过他们的绸子要比季父季母要薄很多,想来应当是能勉强视物的。
但有着一条绸子的遮挡,总归是不太方便的。
很快,堂上便出现了状况,一个下人似乎因为看不清,端着茶杯便撞上了桌角,那茶水猛得撒在了江季听身上。
他的白袍上赫然出现一道水渍,那拿着茶杯的下人立刻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样子很是惶恐。
“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他的身子轻轻颤抖着,仿佛发生了很可怕的事情。
“无碍,只是一些茶水而已,快起来。”
江季听皱了皱眉,作势要扶他,不料,那在主位上的季父却是率先开口。
“道友不必管他,这般毛手毛脚的人,一会儿让他自行去领罚便是。”
季父笑吟吟的看着江季听,他的声音听不出半分恼怒,但却让那下人吓得脱了力。
“老爷,老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老爷……”
那下人跪着朝季父爬去,而季父只是淡然开口。
“来人,将他带下去。”
闻言,立马有人上前将那下人拖了出去,甚至拖走前怕他多说,往他嘴里塞了块布。
堂内再次回归了平静,众人看到刚才这一幕,脸上的神色都有些难看。
“家奴管教不严,让诸位见笑了。”
季夫人笑着开口,替刚才的事打着圆场。
众人附和着说没事,但一种极其怪异的感觉,还是从心中缓缓生长了出来。
只有季初禾,依旧面无表情地喝着手中的茶,对此事显然是已经司空见惯。
季父放下茶杯,他看向季初禾的方向,问着她在九霄宗的事情,那副热切的样子,像极了慈父。
但不知道为什么,九霄宗的众人就是感觉季初禾与她家人间的氛围怪怪的,有一种极为不和谐的感觉。
季初禾刚开始是一句一句回答着,到了后面,她便直接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目光直直看向她的父亲。
“爹传信于我,恐怕不是回来找我唠家常的吧?”
她语气淡漠,眼神冰冷的仿佛不是在看自己的父亲。
“爹不是说,知节出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