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柯武很早便带着九霄宗众人往禁地中走去,其中还包括着柯思无。
她一路上很沉默,不时看着后面族人抬着的一口口大箱子。
那是族长给她准备的及笄礼的东西。
她不明白族长这么做的意义是什么,当初将她扔进虫窟的是她,逼着她作为玄阴蛊容器的也是她,但如今,要给她办及笄礼的还是她……
柯思无的内心是无比纠结的,她早已在安淮的叙述中明白了族长这么做的原因,但有些事情,不是明白就能化解的。
等柯思无在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来到了秘迹之中,柯武很快便找到了隐藏在此处的机关,他将手掌印上去,片刻间,昏暗的石室就亮如白昼。
众人抬头望向光源,那是镶嵌在顶部的一颗颗发着光的白色石头,像夜明珠,却又比夜明珠明亮。
“这是月光石,是我们古阴族独有之物。”
柯武憨憨地笑着,为众人介绍着这些发光的石头,而目光却是已经落到了远处的碧真花图案上。
他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快步走了过去。
江京墨看着他的背影,心中已经了然,而柯思无也默默走到了她身边。
“隐容丹的效果,马上就要失效了。”
柯思无淡淡道,她其实并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态去以真容面对柯武。
江京墨轻轻嗯了一声,看着柯武的手轻轻触碰到碧真花上。
而上面还留有一些褐色的痕迹,那是已经干掉的血。
“你们上次来的时候,这里有……”
柯武表情有些凝重,他转过头,却直接愣在了原地。
柯思无,如今应当叫她柯夙。
她已经恢复了原本的样貌,白色的发披散在身后,那双与柯夜有七八分相似的血色眸子,静静地注视着柯武。
柯夙没有说话,她站在那甚至有些局促。
柯武张了张嘴,什么话都还没说出口呢,眼泪已经流了下来。
柯夙看着他不知道是什么心情,这一幕只让她回忆起了多年前她被关在这里时,柯武也是站在旁边,一边流着泪,一边和其他族人将她关进那闭塞的石室中。
柯夙忘不了,也难以原谅。
“上次我们来的时候,不小心打开了这座石室,柯夙她就跟着我们出来了。”
江京墨的声音轻轻响起,也算是解答了柯武的疑惑。
“嗯哼,她当时还控制了我,从我手上搞到了一瓶隐容丹,不然也不可能……”
南寻也点头附和道,柯夙默默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怂得缩了缩脖子,悄然噤声。
“所以这些日子,你一直跟我们在一起……”柯武呆呆地看向柯思无,他早该想到的。
柯思无,柯夙。
“是。”
柯夙应声,她缓缓看向跟着他们前来的那些族人们,在他们触及到她的目光时,不禁退后几步。
就仿佛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
柯夙自嘲地笑笑。
果然,一切都没有变。
正当她黯然神伤之际,江京墨却是缓缓走到了她的身侧,目光缓缓扫过众人,最后落到了柯武身上。
“不是说,要给柯夙办及笄礼吗?”
闻言,柯武这才回过神来,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把眼泪,看向柯夙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愧疚。
“对对对,还有及笄礼,看我,都糊涂了。”
他朝着柯夙歉意一笑,他没有追问关于柯夙提前从禁地中出去的事情,只是热火朝天地忙活起及笄礼的事。
就仿佛在这一刻,什么事情都没有及笄礼重要。
“我们把柯夙带出来了,他为何不怪我们?”
看着柯武如今的样子,南寻不禁有些奇怪,要知道刚开始的柯武可是连他们进入到禁地都会非常愤怒。
九霄宗的众人对此也并不明白,最终还是牵着安漾的安淮缓缓出声。
“他如今怪你们也改变不了什么,夙儿如今本来就是要与你们离开的,结果既然是对的,那就不需要在乎错误的过程了。”
他脸上带着清浅的笑意,看向柯夙时眼神中闪过几抹了然。
“更何况,要不是当初你们将夙儿带出来了,想来他们相认,可能就不会像如今这般平静了。”
南寻听得似懂非懂,他虽然不太明白这与他们提前将柯夙带回去有什么关系,但是既然柯武不会怪他们,那也算得上是万事大吉。
而安淮也没有多加解释,虽然南寻并不知道,但总有人会懂。
江京墨默默将自己落在安淮身上的目光收了回来,转身却又见柯夙正盯着自己看。
“看我做什么?爱上我了?”
“……你能不能别自恋。”
柯夙有些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心中的酸涩之感也被她这句话打散。
“我就是想问,你们要拿玄阴蛊做什么?”
江京墨回忆了一下秦擎所言,但他当时说的也很模糊,只知道应当是关于一个阵法……
江京墨将自己知道的告诉了柯夙,后者听罢,只是看向了自己的掌心。
“那既然是以玄阴蛊作为阵眼,那是不是意味着会将玄阴蛊剥离出我的身体……”
江京墨点了点头,毕竟秦擎所需要的是这只至阴至邪的玄阴蛊,又不是需要作为容器的阴女。
“那我是不是…可以不做玄阴蛊的容器了……”
柯夙呆呆抬头,看向江京墨,眼神中的希冀之色越来越深。
“自然。”江京墨挑了挑眉尖。
得到肯定的答复,柯夙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她笑了,笑得很开心,但笑着笑着却又哭了。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她静静地看着那些泪滴在地上砸出水花,心中苦涩与喜悦交杂。
她想到了这十年间的暗无天日,想到了在虫窟中的绝望挣扎,但在这一刻,似乎一切都不重要了。
“不过可能要委屈你再带着玄阴蛊一段时间,这蛊虫,恐怕还需要等到我们回到九霄宗,才能将其万无一失地取出。”
江京墨贴心给她递帕子,嘴角不禁也流露出了几分笑意,她真心为她高兴。
“没关系。”
柯夙很快便调整好了自己的情绪,拿着帕子将眼泪擦干。
“十年都过去了,还怕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