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长被柯武扶住,终究是摇摇晃晃地进了屋里。
“阿淮。”
安淮侧目,看到族长时便起身轻轻行礼,族长伸手扶了一下,眼眸中除了哀伤,还掺杂着几分心疼。
这孩子,身体终究是太弱了。
江京墨见此情景,知趣的退出了屋子,随后,她站在门口思索了一下,往安漾的屋子走去。
“你此去这么久,可寻到你孩儿的消息了?”
安淮闻言微愣,随即便苦笑着摇摇头。
“原本是有的,我打听到了有个村子的人曾经拐过一个女童,与我孩儿失踪的时候差不多,后来听说那村子时常遭兽灾,便都在说是那女童是扫把星。”
“于是我便去了村子里寻那女童,却得知那女童不知何时跑了,再无音信。”
安淮又低声咳嗽了两声,原本苍白的脸上都被憋出了几分血色。
“不过想来,那逃走的女童应当就是我孩儿了…”
“为何如此确定?”
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悲哀之色,但唇角还是轻轻勾了勾。
“族长可还记得,我们安家人的血是滋补圣品?”
族长点头,不明所以。
“我曾打听过,每当那女童带着伤出现在村中时,便会发生兽灾,而我们安家人的血对灵兽又有致命的吸引力,故而……”
安淮没再说下去,而族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叹了口气。
任谁知道自己的女儿经常满身伤痕的出现在村子里,想来心中都不会好受的吧。
“我得知这件事情之后,我便装作游历的医者找到收养了女童的那家人,他们对此事倒是闭口不谈,不过在我给他们那患有愚痴之症的孩子倒是给了我希望。”
安淮从怀中掏出一块沾了血的发带,那发带很脏,看起来应当是从破布上剪下来的。
“这根发带一直被他系在手腕上,他爹娘也不肯让碰,我当时看到时问他,他只说是妹妹的,我便哄着他,说要这个发带帮他找妹妹,他这才将这发带交给我。”
族长看到那发带上面的血渍不禁也有些心疼。
“那孩子不知道是受了多少苦。”
“是啊,都怪我这个当父亲的无能,当时竟没看好她,让人给拐走了去,莺儿那时的身体已经极差了,得知这个消息竟直接去了……”
安淮的眼眶微红,握着那发带的手都轻轻颤抖了起来,似乎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他又忍不住剧烈咳嗽了起来,他用帕子捂着嘴,良久,一滩血沾在了上面。
“阿淮,你的身体……”
柯武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武哥,我这身子早就破败了,但是没关系,还能撑到找回囡囡的那天。”
安淮朝柯武笑了笑,将帕子收了起来,他的目光落在柯夜身上,面色有些凝重。
“我们还是说说夜儿的情况吧。”
……
江京墨拉着安漾的手,朝着柯夜的屋子走去。
“墨姐姐,我们要去干什么呀?”
“嗯…算是认识一位叔叔吧。”
江京墨笑了笑,轻轻刮了刮安漾的鼻尖。
“叔叔?”安漾歪了歪头,有些疑惑。
“到了你就知道了。”
江京墨没跟安漾解释那么多,想来两人见面,恐怕什么都明白了。
等她们走到柯夜屋前时,安淮正和族长他们一同出来,此刻他们神情凝重,看起来柯夜的情况当真不容乐观。
而安淮也在此刻也恰好提起了江京墨。
“刚刚在屋子里的那个姑娘,她的封穴手法很独特,我刚刚根据她的手法施以针灸,想来还能再延一些时日,但若想救夜儿,至纯之血必不可少。”
族长默默点头,这段时日,她头上仅剩的几缕黑发也给熬白了。
“不过除了那手法,那姑娘身上的气息也很奇怪……”
安淮的话说到一半,江京墨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安道友。”
安淮闻声转头,除了看到江京墨的脸,他还注意到了她手中牵着的那个小姑娘。
小姑娘长得娇俏,尤其是一双大眼睛,澄澈透亮,此刻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眸中透露着几分疑惑。
她的眉眼与安淮有七八分相像。
“族长奶奶好,柯武叔叔好。”
她乖乖喊道。
族长和柯武应着,这些时日他们一直忙着柯夜的事情,根本没在意过九霄宗弟子中年岁最小的这个小姑娘。
如今仔细看来,反倒是有些熟悉……
江京墨示意安漾跟安淮打招呼,但安漾疑惑地看着她,似乎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这个叔叔也姓安。”
安漾闻言眼睛一亮,她还是头一次碰到和自己同样姓氏的人。
“哇,好难得呀!安叔叔好。”
她笑得眉眼弯弯,那笑容则像极了安淮那已故的妻子。
安淮突然有些恍惚,但血脉相连所产生的亲切感是无比真实的,他看着眼前的女孩,眼圈不禁红了大半。
他手中攥着那沾血的发带,一步步走到安漾身前,然后,蹲下了身子。
“你叫什么名字?”
他声音有着轻微的颤抖,但脸上却是温和的笑意。
“我叫安漾。”
安漾看着眼前红着眼眶的叔叔,虽然心中有些奇怪,但不知怎的,她对他有种莫名的亲切之感。
而安淮在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眼泪终于决堤,他想起妻子刚生产完时,他抱着那稚嫩娇小的婴孩坐在她的榻前,脸上满是初为人父的喜悦。
他的妻子,那个世间最温柔明媚的女子,轻轻点了点他的额头,娇嗔着。
“你看你傻的,要是囡囡随了你可还了得?不得遗传了你的傻气?”
“不能,我们家囡囡定是像你,长大了也是天仙般的美人。”
“就你嘴甜。”
妻子虽嘴上说着,脸上却不自觉露出幸福的笑,随后,她低头逗弄婴孩,而那小小的粉团子,竟是伸手轻轻抓住了她的指尖。
而安淮就看着这一幕傻乐着,当时的他只觉得人生的幸福不过如此。
“别傻乐了,还不快给我们囡囡起个名字?”
“我起得不好听,你来。”
“那就叫安漾怎么样?”
妻子向他抬眸一笑。
“平野水云溶漾,小楼风日晴和。”
他记得当时他点了点头,应了声好,而当时妻子的笑容,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阳光,亦是他心中最美好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