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淮拿着小药瓶摇晃了一下,宽慰道:“若不是王兄递来此物,我已经忘了自己被砸伤了。你们先聊,我去去就回。”
他轻挑眉头,大步离开,前往考棚的隔间上药。
王晟还没站稳,孔念温就一溜烟躲到他的身后,闷着气说道:“我这是为了帮你吧,王兄!你可得替我求求情,让子美不要再念叨了。”
杨子美站在原处,神色不明。
“此事多谢王兄。”
他又话音一转,温和地说道:“念温,你过来,我有话和你说。”
如果杨子美以严肃或者呵斥的语气教训责骂孔念温,王晟还有理由劝劝他,这么一说,王晟只能挪动脚步,往旁边让了让,腾了个位置给他们。
“王兄?!”
孔念温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前的大山骤然离去,自己面对杨子美那貌似和蔼地模样,更加害怕了。
王晟往季少淮离开的方向寻去,正巧他也涂抹完毕,将药瓶放在外侧,等待衙役将其收走后,洗净还能二次利用。
“王兄,你怎么过来了?”
王晟侧身,示意他自己看。
孔念温正低着头,右脚前后踢动,听着杨子美絮絮叨叨呢。
看着这个情景,季少淮瞬间失声。
他摇了摇头,想要拿出扇子摇一摇,才发现摸了个空。
他的手停在空中,转了个弯,叹了句:“罢了。”
“沈思之来寻过你?”
王晟与季少淮走到另一处,刚停下脚步,他就忍不住发问。
“确实来寻过我。”
王晟眺望远处,回应道:“不过,被念温挡了回去。”
季少淮的心思不在考场之上,全然在沈思之来寻王晟之事。
“要不,你去找找他?”
他提议。
“不去。”
王晟诧异地看了一眼季少淮,摇了摇头:“他若急切,必来找我。没再来寻我,就是不急。”
观他的神色语气,想来也不是什么值得开心的话语,就不用特地去寻不快了。
王晟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倒提及:“季兄,有空闲多看些书籍。”
“你也知晓,我未曾停歇。”
“不是。”
王晟看着台上宣读成绩的白学官与旁边的监督官,勾起嘴角说道:“我的意思是,不只看四书五经。”
季少淮被砸的地方隐隐作痛,听到这句话,直起身板,牵动全身,不禁发出声响。
“王兄,你这是何意?”
“你不觉得此次射礼考试,与我们预料的毫不相同。况且,提前更改考试内容,白学官是我们的先生,必会提前告知我们。”
王晟收回视线,环视一周后,方才直视季少淮的双眼,压低声音:“我就算不知晓之前,决定科考的类型是何模样,但想来不会只考四书五经与诗赋。”
“王兄,噤声。”
季少淮即刻制止,随后观察四周,方才松了口气,答道:“王兄提醒我此事,我回去后会仔细询问,你暂且稍等,莫要声张。”
“说内容事小,万万不可继续提及……此处人多嘈杂,被有心之人听了去,就解释不清了。”
王晟不曾想季少淮这般警觉,回道:“此事,便劳烦季兄。”
时间悄然而逝。
翌日清晨,射礼考试的成绩最终粘贴在府学的告示栏上,有二十多位学子取得上等,十几位学子取得下等,无缘乡试。
王晟皱着眉头,看着这份名单。
他侧身与季少淮对视,二人神色不明,匆匆回到号房。
王晟一进房门,季少淮就将其迅速关闭。
“王兄,我得知此事,昨日便回季府寻找。”
季少淮面露难色,引着王晟坐下后,快速说道:“抱歉,我未寻到相关记载,书籍两年前便被借走,未曾归还。”
“我便去寻祖父,他不肯告知我详情。无奈之下,只能依着自己年少时的记忆,搜寻了一些书籍,还望有助于王兄。”
季少淮一边说着话,一边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书籍,递给王晟。
“我只能依着自己儿时的回忆,想到家中尘封的这本书,里面的案件详录或许有些许用处。”
王晟却一把手将季少淮递过来书的手押住,直接了当地说:“没事,季兄。我回去寻思,将射礼考试的相关内容重新审视了个遍,发现其蕴含的妙处。”
季少淮不解地望着王晟,又将书放到王晟的手上,方才抽回,摆摆道:“王兄,无论如何,这个你先拿着,我家中还有,等你看完,我再带来。”
王晟接过书,没有就此展开,反而继续前面未说完的话。
“季兄,你可曾发觉,纵使射礼考试难度加大,却未曾脱离府学的教授范围,故而白学官没有特意强调。那么,假使此次乡试更加困难,那所考的内容,也逃不过府学中你我所学。”
“升上乙班后,也就多了两门学问,一门为律学,一门为算学。再加上其他的书籍。”
王晟看着手中的案件本,淡然说道:“还请季兄莫要忘记算学。”
主要是季少淮与他的侄子夏子衡是两个极端,夏子衡学习算学有多得心应手,季少淮就有多苦不堪言。
王晟这般提点,也是怕季少淮就此忘却,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来府学之后,季少淮给予自己良多助力,单单从家教这件事,王晟从得到的银钱就能感觉到他的用心。
他显然已经发现自己不接受无缘无故的赠予,以给自己侄子请夫子为由,借此给予银钱。
这份情谊,王晟怎能不知,怎能不晓,所以在推测出科考内容或许发生改变,就第一时间告诉季少淮。
“而且,最近阎学官教授之时,也多次赘述,种种迹象证明,律学与算学,或许会被列入此次乡试的考试科目。”
季少淮眉头紧锁,在房间内来回踱步思考此事,突然抬起头问道:“那为何夫子从不直言?那其余同窗不知晓此事,万一科考出了题目,又该如何?”
“这件事,是你我的猜测。也许夫子也未曾得到确切的消息,故而没有与我们明说。”
王晟立马就明白季少淮说这句话的用意,感慨道:“乡试于诸生来说,不亚于鱼跃龙门。若是传递错误的消息,进而耽误他人科考,怕会摊上骂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