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淮把手放下,拿起桌上的茶杯,握在手里端详一番,继而说道:“王兄,我认为此乃小道并非空穴来风。”
王晟:?
他抬头看着面前沉思的季少淮,突然想起,前阵子去清清书肆,围在宁掌柜身边的几位生员。
王晟去那处只为交稿,交完稿件后就匆匆离开。所以,没有仔细听书生的话,也不知晓发生何事。
“难道是前阵子诸多书肆发生之事?”
季少淮点点头后,又摇了摇头。
他将茶水饮下,又给自己添上一杯,亦给王晟添满,方才开口:“诸多学子都将书稿投递给书肆,书肆将其印刷出来,本是寻常事。”
“可若是有人原本不学无术,岁考也是三等四等五等生员,突然间,投稿给书肆的稿件篇篇都被摘录呢?”
“明眼人都知道此事有蹊跷,自然不信。”
王晟勾起嘴角,笑意连连:“先前我也说过,窃取之物,终归不是他的本领,早晚得还回去的。”
季少淮拿过放在一旁的扇子,展开摇晃许久,淡淡道:“此人姓郭,名同和,虽不是世家子弟,但其亲属是朝中新贵。不知走了什么门道,取得这么多书稿。”
“我不是怕他这么多书稿,是怕他在乡试时舞弊,影响我等。”
王晟闻言皱了一下眉头,立即回应:“这点你我都无法估量,只能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例如……”
“例如?”
“例如咱俩多写一些文章,多看一些书籍。我们左右不了别人的想法,还左右不了自己的行为吗?”
此话一出,季少淮心头的担忧去了几分。
他原以为王晟是心大,本想笑着再解释一番其中的奥妙,没想到面前的王晟话语中虽有宽怀之气,面上却严峻非常,眸中冷意凌然,犹如千年玄冰,不易化解。
远观貌美,近看伤人。
王晟喝下茶水,缓和说道:“多谢季兄提点,我这就去写文章。季兄不必多虑,船到桥头自然直,万事出现,自是有解决的法子。”
两人再次商谈之后,便别过,独自在屋内复习。
射礼考试安排在近日,王晟好不容易写完几篇策论,投递完毕,射礼考试也近在咫尺。
射礼考试与乡试不同,只需在府、州、县学的射圃应试,若是私塾的学子,也需到礼房报备,前往最近的府、州、县学应试。
射礼考试所需的耗材,由当地官府拨款补助,也由礼房委派官员进行监督,主考官依旧是学院里教射的学官。
王晟自然是在府学应试。
相比于其他私塾的学子,府学的学子若是通过岁考,在射礼考试开始之际,便可去看守射圃的门子处登记,诸生按照排序依次入场练习。
艳阳高照,正是好时日,射礼考试也正式拉开序幕。
府学中的学子,自然是清一色的玉色襕衫,私塾来此赴考,却也有穿骑射服装。
其实,射礼考试并未规定一定要身着襕衫,只要服饰符合礼的要求便可,不过对于生员来说,玉色襕衫,头戴儒巾是一定不会出错。
王晟与季少淮也依着众人,虽说玉色襕衫袖口略宽大,有可能影响比试成绩,但只要将其捆上,影响便可忽略不计。
“王兄,我这胸口,一刻也不能安宁。”
季少淮拍着胸脯感慨道:“虽说射礼不需中靶,只要符合礼的标准即可,可是,若我只中一环,那场面……”
他摇摇头,叹道:“想必十分精彩。”
“回神,白夫子已至,他旁边那位想来是监考的官员。”
王晟用手肘敲击季少淮,示意他暂且停止。
季少淮一点就通,即刻安静下来。
白学官见诸生安静,便开始拿出备好的纸张,宣读考试规则:“诸位今日相聚于此,都是为了天启十年的射礼考试,本官便长话短说。本次射礼一试,规则如下:”
“一、诸生排队上来抽取签文,每十位为一组,取得签文者另为一队。等候之时,不许交头接耳,左顾右盼,更不许交换签文,替人应考。”
“二、一组的十位考生于对应位置依次排列站立,等鼓声响起,方可射箭。大鼓敲击一次,传来一声响,考生射箭一次。”
“射满十次,自有考官上前核验成绩。考生不许离开原位,需等候考官将成绩上报,确认无误后,方可离开。”
他放下纸张,环顾周围的考生,淡淡说道:“别怪本官没有提醒诸位,若有考生胆敢违反规则,一律押送至官府,轻则取消本次乡试资格,重则革去功名,永不录用。”
“诸位可曾听清?”
“回考官,学生已然清楚。”
诸生答完,射礼考试已然开始。
抽签自然不是简单的抽签,这其中包括核验身份。
王晟看见丁训导拿着册子,一个一个核对应考之人的外貌年龄等其它特征。
衙役佩戴刀剑,于一旁等候,若是有人喧哗,便会上前制止。
王晟随着众人排队抽签,恰巧轮到王晟,他身前是一位穿着射礼服的学子。
他突然大喊,伸手就要抢夺丁训导手中的册子,高声呐喊:“你这是什么话,我不是长乐府籍人士,就不能在此地应考吗?我分明在随然书堂念书,这也不行吗?”
丁训导立即将册子牢牢抓在手中,塞入怀里,冷冷一瞥,衙役便上前来将这个人押住。
“如果是这位李春任自然可以来府学应考,但是,你是李春任吗?李春仁面白无须,面上无斑,你这脸上的斑点是如何来的?”
“你是怎么核验的?这自然是小人前几日过敏所致!不信你们随我去医馆找大夫核验!”
那人被押住仍旧不依不饶,丁训导却没有和他废话,直接喊道:“既然如此,为何不带凭证来此?你不用推脱,暂且与衙役到一旁查验。你在此与我争论,只会影响射礼进程,而对你,毫无益处。”
“带走吧。”
丁训导说完这句话,衙役都不等这个所谓的“李春任”狡辩,将其快速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