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晟一口应下,往后早起习字格外注意这个部分。
每次上书法课的时候,他都寻着丁训导,将自己所写的内容一一递交。
丁训导亦仔细观看后,给予中肯的见解,提点王晟下一次该如何做,寒暑不辍。
“王兄。”
王晟将东西收拾完毕,刚踏出据德斋,就看见季少淮在外等候。
“季兄。”
点头过后,相识不久的两人,极有默契地前往馔堂。
路上,季少淮突然问道:“贾同窗,可有寻你?”
王晟虽然疑惑季少淮为何发问,但还是快速给出自己的答案:“并未。”
“莫要搭理此人。”
季少淮并未解释,他的教养也让他说不出什么粗鄙之言,只能默默说道不要搭理贾文涛。
王晟心里难免生出几分惊奇,毕竟与季少淮短暂相处两日,从未见过他有这般的神情。
以往含笑的此时此刻眸中带有几分戏谑,他将扇子打开,王晟才瞧见后面写的乃“厚德载物”。
季少淮寻着王晟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扇子,倒是解释一番:“此扇乃祖父所作。我时刻佩带在身旁只为提醒自己,切勿忘记祖父教诲。”
“今日得了丁训导的指点,看见季兄扇中的字迹颇有大家风范,本想询问是何人所作,原是季兄祖父所题。”
前几日未曾仔细查看,今日刚巧受了丁训导的教诲,一出门便察觉到扇子所题的字其中的玄妙之处。
增一分过满,减一分太损。
季少淮将扇子合拢,用扇子在左手的手心拍打着节奏,过一会儿,才说道:“我祖父平日最爱书画。近来无事,他老人家便在家中提笔书写,我的几位兄弟均有一把折扇。”
“想必季兄的祖父于书画一道上颇有见解,才能写出这般的字。”
“也许吧。”
季少淮沉默半晌,等王晟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话的时候,才淡淡又吐出三个字。
王晟用完飧食,回到号房,打算先按照丁训导所说练一遍字再洗漱,就听见自己门口传来声响。
“请进。”
王晟以为是季少淮或者是巴村二人寻来,没想到一抬头就发现贾文涛正立在门口四处打量。
他搁下笔,问道:“来此,有何事?”
贾文涛从鼻腔里吐出一声“哼”,高抬自己的下巴,用施恩的口气说道:“你不知季少淮是何等人,就与他走得如此近,小心他将你的皮剥了,你还感恩戴德。”
王晟不相信这人来此全然是好意提醒,就像他说出来的这句话,满怀恶意。
王晟面色不改,轻缓吐出四个字:“与你何干?”
“诶,你这人,听不得人劝。”
贾文涛向来自视甚高,现在也不将王晟的回答放在心上,只为达成自己的目的,一股脑的将自己探听来的消息尽数抖落,只为离间二人。
“你如何来府城?”
“自是乘车而来。”
王晟望着贾文涛就想在这长待的模样,问道:“为何有此一问?”
贾文涛并未回答王晟的话,他继续说道:“想来你是乘牛车而来,又无仆从。那你可知季家是何家境?”
“这又与我何干?”
王晟没有说自己乘马车而来,与这等人解释这么多也是无用。
“怎么与你无关。交友自是要衡量家境,两人相差过大,大多话不投机。”
贾文涛掏出一张字条,对着字条细细念道:“季家,原本乃本地流芳百世的乡绅一族,奴仆众多,光季府的宅院都可比得知府的院落。可如今却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家族,你可知是何缘故?”
“我不知是何缘故,也不想知是何缘故。”
“季家主家犯了大错,得罪了人。至于什么人嘛……”
贾文涛故作玄虚,拉长了话语:“你求我,我就告诉你。”
莫不要说求了,王晟现在就想将这人扫出门,但是念及同窗之情,自己还是劝告一番。
“我来府学,不是为了探寻他人的家世,不是为了结交达官显贵,所以你与我说这些无用。还不如与我讨论《大学》之中的见解,我可能会感兴趣一些。”
王晟就算想知道是什么缘故,也不想从贾文涛的嘴里得知消息。
谁知此人一百句话中有没有一句是真实的?
他更愿意亲耳听见季少淮诉说,而不是听旁人论述。而且,刚入府学,贾文涛就大肆宣扬自己的家世,如今又议论同窗的家世,着实看着不像好人。
暂且不论贾文涛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单从他能掏出一张字条絮絮叨叨,就证明他并非真正的知情者,而是别人加塞给他的。或许自己再添油加醋,说上许多。
与这等人谈论这些,浪费时间。
王晟起身就要去左次间,贾文涛看见王晟的方向不对劲,连忙开口说道:“季家有人被贬了,你还未进入仕途,就和这等人靠近,不是自毁前途吗?”
“你也知道你我尚未入仕。”
王晟回过头望着贾文涛,不咸不淡的说道:“那朝中之事与我们何干?尤其是朝中之人官位升降,就算他们降得再低,只要不被革除功名,都还是从九品。”
“你我二人见着他们,都必须恭恭敬敬地问声大人安好。”
贾文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王晟,大声说道:“可你这般善心,怕是要打水漂。你若与季家走得太近,上头的人难免会把你们并为同列。”
他看着王晟没有反应,自己又说道:“反正我今天是来提点你的。若非我们是同院之人,往后怕说出去我在府学之中,竟与敢违阁老之意的人住在同一个院落,也懒得与你多说。”
“那你想怎么做?”
王晟早就想到来提点自己怕不是这人的目的,怕是为了其他目的,不得不来告知自己这些事情。
“你我与右次院的两位同窗,联名写信递交给阎学官,将季少淮赶出我们院落。”
贾文涛揭下伪善面具,露出自己的獠牙。
他丝毫不顾及王晟就在一旁,一字一句说着话,还将纸张拍在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