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晟弟,能找到这人最好。”
王显听见这话,明显愣了愣神,等到神经跟上思路,嘴角咧开一笑。
“徐夫子来了!徐夫子来了!”
四周围着的同窗,一听徐夫子到来,立马散开,仅留王晟与王旲在原位。
“发生何事?”
徐夫子明显是刚用完昼食就被学生喊来,他的嘴角边边还泛着些许油光,一反以往整洁的形象。
周围却没人敢吱声,包括刚刚去请夫子的那个同窗,他默不吭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王晟没有停下自己验证的步伐。
正巧徐夫子来到学堂,同窗赶忙回到自己的位置,腾出些空间,他就在自己的位置上大刀阔斧地验证自己的假设。
“徐夫子。”
不候多时,王晟站起来,伸手扒拉上自己那本辨认不清的《孟子》,将它递给徐夫子。
“有位同窗将我的书本打湿了。”
王晟的书,经过半晌,表面开始干涸,书本里面却还潮湿,徐夫子接过去的时光也难免弄脏手。
徐夫子本人急步走来的双脸本就通红,面上也看不见丝毫动静,他从第一页,一页一页的翻,尽管书本上的墨水打湿了双手也未曾停下。
“谁弄的?”
徐夫子平静而和缓的声音令人忍不住颤抖,他语气与往常没有变化,正是因为毫无变化,才叫人害怕。
学堂里没有一丝声响,寂静得树上鸟儿的鸣叫都变得清脆。
“徐夫子,我已经有眉目了。”
王晟见无人回答,还是接过这一个话茬。
“你跟我来。”
徐夫子没有当堂询问,而是选择请王晟出来外面商谈,又怕谈话被屋内的弟子听见,领着他一路往偏僻之处走。
“徐夫子,我猜您也想到是谁了。”
王晟到达僻静之处,没有左右其他,直言道:“弟子认为是我大哥,王显。”
“可有证据?”
徐夫子果然没有任何惊讶之色,淡淡开口,一如往昔,直接询问。
“弟子有一个确切的证据,就是放在桌上的书本。”
“那上面墨水与弟子往日用的墨水全然不同。弟子用的墨水乃是清清书肆买的艺粟宅的墨条磨制而成,这等墨水味道浓烈,而书上残留的墨水味道清新。”
“再者,徐夫子到来之前,我用我那墨,先沾在纸上,后又在书上润湿毛笔,把书上的墨附于一旁,两者干涸以后,是不同的颜色,一者较深,一者较浅。”
“较深,为之前,我还未将二者墨水混合一起所画;较浅,为之后,我将艺栗斋的墨水与书上的墨水混合在一起所画。”
“有这等状况,足以证明两者用墨不同。至少来说,墨条生产的源头必然不同。整个族学中,大家所用的都是清清书肆的墨条。”
“只有从镇上转回的我大哥,王显,用的是雅墨堂的墨水。”
“徐夫子,您请来王显一问便知。”
王晟条理清晰,逐一向徐夫子验证自己的猜想。
自己能有这个收获,还是因同窗时常找自己询问问题,时间一久,大家用的什么墨,也就明了了。
王显更为明显,他经常用这等墨水,行走之间难免带着墨水清香,往前他与王晟、王晏二人讨论时,也曾透露这墨的出处。
王显很快就被喊来,他倒是不见慌张,面上还带着招牌微笑,弯下腰向徐夫子问好。
“徐夫子。”
“不必多言,王晟刚才直言道,这等事是你做的,你们二人沟通沟通。”
“徐夫子,我没有什么话,想与我那弟弟说,倒是有些话,想单独与夫子谈谈。”
徐夫子微微眯起自己的眼睛,长叹一口气。
“你有什么话,这处说也一样,我照样在此处听。”
“我可不知我那弟弟,给我罩了好大一口锅,着实让为兄汗颜。”
王显见到徐夫子不为所动,转头冲着王晟就是一通输出,话语之间,字字诛心。
“枉费我费尽心思,想帮你找凶手。”
“多谢大哥,只是小子有一事不明,这书上的墨,为何与大哥的墨如出一辙?”
王晟见王显这般说话,无非是想强逼自己认下这指认有误之错,以严厉的语气苛责自己,好让自己知难而退。
王晟可不怕这话。
其他事可能都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等损坏书籍之事,无异于武人断刃,将士折戟。
“晟弟,你那纯纯诬陷你大哥我。”
“我没有靠近你的位置,谈何给你书上泼墨水。再则,我没记错的话,你在清清书肆抄书,想必与你常用的墨水不同。”
“没准是你故意将书籍弄湿,怪我头上,这大哥可真解释不清了。”
王显直摇头,眼神中充满对王晟的惋惜,还夹杂一丝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王晟早知王显会从此处反驳,早早想好应对之策。
“我确实是在清清书肆抄书,抄书的墨水也与以往不同,但和书籍上的墨的香味,不是同一种。”
“如果大哥要这么说,我且问你,你处理好装墨水的瓶子了吗?”
“什么?”
王显面上不动声色,手心却因为王晟的这句话开始发汗。
“想要同窗没有发觉,你不可能今日在现场磨墨,将墨水装入瓶中。想来早早备好,等待一个良机,将墨水到在我的书上。”
“你一没吃饭,这点你无需说明,我与晏兄从下课讨论到事发,都没见你归来。二没去如厕,如厕只有一个位置,你大可与那位去过如厕的同窗对峙。若这两件事,大哥都没做,那这段时间,你去了哪里呢?”
王晟无需要王显回答,自顾自说了下去。
“这也是凑巧,我今天被晏兄喊了过去,旲弟也随我过去,书放桌上,给了大哥可趁之机。”
“你没想到的是,旲弟回去如此之快,同窗也异常热心,将你围在中间。你来不及处理手中之物,也来不及打开昼食。”
“索性,顺势质疑他人,给自己撇清嫌疑。”
“可是,大哥啊!你可一向不是这么热心肠的人啊?”
王晟回想着,往前,同窗询问平常问一些简单的题,王显都不曾回答。他这等作势,早被来咨询王晟问题的那些个同窗透露个遍。
或许有身为弟弟的优待,王显才来询问是否要县试题目。
这等优待,自己卧床时不见人影,自己没有被夫子赞扬也不见人影。这书一损坏,茶不思,饭不想,帮自己找凶手,未免太过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