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闻言不恼,也不反驳,甚至不打算告知宁王,他布的局已经被破解。激怒将死之人,只会引起对方奋力反扑。
反而脾气很好的解释:
“朕挣扎是因为朕还没活腻歪,不得不平叛。反倒是你,安稳日子不过,弄成丧家之犬,何苦来哉?这样,你让你手底下的人投降,朕饶他们不死,给你换封地。南边已打到东朝王都,你去那里镇守,他们王宫给你当王府,如何?”
“你真是虚伪!”宁王看着他,目光既不屑又鄙夷:“就你们父子三人,各个废物,还能坐龙椅,真是老天不长眼!”
皇上看着被士兵们包围着的宁王,竟连个铠甲都没穿。一身轻便黑衣,不像是打仗的人,衣服松松垮垮,脸上精瘦精瘦。他该不会连铠甲都撑不起来了吧?
“朕以前能坐龙椅,是祖传。而今能坐龙椅,是知人善任!”
“噗——”
宁王忽而喷笑,继而大笑。
“你简直不知所谓!就你身后这些能臣武将,你以为他们追随的是你?他们追随的是恰好是天子的你,换谁都一样。算了,本王不和你废话。”
转身离去,他们身后就是大海。
朝廷的几路大军将他们一路追至这里。
不过,海面船只早已经准备好。
皇上却留他:“堂兄,别急着走,你我多年不见,好歹把话说明白了。你放心,朕绝不命人偷袭你,这是圣旨!”
他越是想留宁王,宁王反而走的越快。
“你一藩王,金银细软,荣华富贵,源源不断,何苦反?你骗这么多人和你一起丧失性命,于心何忍?尔等别被他骗了,他是将死之人,看他那头白发,注定不可能带你们走远。尔等缴械下船,朕看在昔日君臣的情谊上,饶尔等全家性命!”
上了船的宁王,倏然回头,眼神犀利。
“开船。”
船开了。
宁王才道:“称帝称霸,人之巅峰,吾亦向往之。”
这话是真心的,他做这一切,就是为了称帝,再称霸整个天下,所有番邦疆土他都想将其归入大邺舆图。
可惜啊——
他站在船上,看着高马之上精神焕发,身强体壮的皇上,眸中闪过一丝羡慕。
而他身后的那些人不为所动,都到这个地步了,他们留下是死,不留下反倒有一线生路。皇上的话,他们不敢信。
“你想称帝朕可以理解,可你为何勾结苗伦?”
这是皇上最生气的地方。
宁王冷笑:“他也配吾与他勾结?吾那是利用他!”
若他真能夺得大邺,与苗伦的来往,就是一把双刃剑,反手就能让东朝陷入内乱,继而攻之。
朝廷大军眼见船开,又往前几步,忽而船上一阵箭雨射至地面,阻去他们前进的路。
廖汉山:“陛下,您为何要放他走?”
“你看这是朕放他走么?他们一路往这退,这里是早就准备好的后路。”
“可是——”
廖汉山觉得努力一把,未必不能把人留下。
不仅他有疑,上船之后的宁王忽而也觉得不对劲,尤其船开出一段距离后,岸上的皇上竟还在冲他挥手。
那样子不像在追敌人,反倒像在送别故友。
宁王头一次心里觉得不安。
他看着岸边,朝廷的水师一直没出现,他命人拦住了水师,不出现也合理。
不对,还是不对。
直到走了没多远,他看见几艘小船,接着耳畔忽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不断的“砰砰”声。
从船上跌入水的那一刻,宁王的心静了。
想到岸上的皇上,又笑了。
他将永远活在吾的阴影之下!
……
……
岸上,皇上向左右伸手,左右奉上千里眼,他递过看了看:“兵器所还是有些用处的,不错!哎呦,这水柱真刺激,冲天啊!”
“宁王这个老王八,合该去向列祖列宗谢罪。”
“啧,真惨,着火了。”
“……”
周围将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廖汉山实在忍不住了:“陛下。”
“说。”
“能否让臣瞧瞧?”他隐约能看见一点,但又不真切。
皇上这才从千里眼后方离开,看看左右,尤其廖汉山眼睛都快戳穿他手中的千里眼了,好心将东西递过去:“给。”
廖汉山接过,这一看,直接:“我艹!”
皇上瞥他一眼,这老莽夫,说话真粗!
廖汉山边看边笑:“好,好,炸的过瘾,打的过瘾!”
此刻海上水柱冲天,宁王的船已经四分五裂,快速下沉,彼时水师已经出现,却不是建安的那支水师。
“廖将军,你别顾着自己看,让我瞅瞅。”莫奇在一旁说。
“廖将军。”
“老廖!”
“……”
催了好几次,廖汉山才将东西递给莫奇,还有些意犹未尽。
转而问皇上:“陛下,水师又添了新火器?您这千里眼也是新造出来的?”
“是啊,兵器所两个月前弄出的水底雷,还有个水炮没名字,不错吧?不枉朕每年给他们拨那么多银子。”说起这事,皇上十分得意:
“正好上个月送来了。既然宁王这厮想往海上跑,那就送他一程。千里眼么,朕也不记得是谁进贡的,回京的时候扔给兵器所让他们琢磨琢磨,届时给各大军都配上。”
这一仗他可太畅快了。
这些年他过的那么穷,都没削减兵器所的开支,不枉他如此支持。
廖汉山以及其他军士们已经开始恭喜他,吹捧他,什么是天命所归?这就是天命所归。
他们在岸上等了一个多时辰,海上的声音渐渐平息,海面鲜红一片,分不清是火光映红的,又或是鲜血染红的。
看着这一幕,本来还得意的皇上也没了表情。
济宁水师副指挥使上岸,皇上嘉奖几句,命其手下仔细搜索宁王尸体。
战士们,打捞了一天一夜,尸体全部打捞完,却没找到宁王的尸体。
皇上:“再捞!”
“陛下,大海捞针。”温玄知提醒他:“指不定沉入海底被鱼给吃了。”
廖汉山也说:“大军守在岸边一天一夜了,也没见谁露头。逆王再怎么厉害,那也不可能在水里憋一天一夜不露头。找不到就算了,就算找到也是尸体。”
“朕这不是答应了楚晏,要把宁王尸体带回去给他吗?”皇上没好气的反问:“况且,尔等不明白此人的心计。”
其实他也觉得宁王活不了了,但,不看到尸体心里不安。
皇上也是执着的,愣是命人在这打捞了半个月,实在捞不到才作罢。
他和大军也在这等了半个月。
当日朝廷大军将宁王追至静海。建安的那支水师确实被宁王的人给拦住了,可朝廷的水师又不止一支。皇上得到京城传来的消息,说兵器所为水师研制出了新型火器,当即从济宁府调了一支水师带着新型火器南下。
宁王的人少数几个被活捉,其余的均被歼灭,他分走的那支水师也是如此。
从俘虏口中得知,宁王的目的地是不知名海岛,又命水师前去,带回其余人等才作罢。
从宁州调来的一万人马,倒是早早就回去了。回去之前,皇上特意召见领兵的将官,对方还带了一个年轻人来,皇上多问一句:
“这位是?”
将官回:“回陛下,他叫楚晗,静海之外,射杀上川卫指挥使的箭就是他放的。”
当日宁王逃到静海后,上川卫指挥使为了给宁王拖延时间,带着一两千人和他们硬拼,让宁王带着其他人先走。
可惜没打多久,上川卫指挥使就被飞来一支箭射中跌下战马。
“楚晗?”皇上一听姓楚,就问:“楚元真之子,是否?”
“回陛下,小臣正是。”
“好!”皇上打量他几眼:“卿可成婚呢?”
皇上心头一痒,又想赐婚来着。
楚晗回:“暂未成婚,不过已有中意之人,只待回去就定亲、成亲。”
他中意的女子正是带他出来打仗的将官之女。
“那可惜了。”
总不能拆散了人家有情之人。
皇上又赞扬一句:“你很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待朕回京,再论功行赏。”
“是,小臣谢陛下。”
皇上挥手让他退下,又询问那将官两句,便命其启程了。
八月初,济宁水师归程。
八月中旬,大军班师回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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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