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楚晏命清风将牌匾送回来,本人却未回。
他这会正在锦衣卫的北镇抚司呢。
当日柳拂月生产之时,厨房的小丫头将手放进水中,事后自然要查,可越查越不寻常。
小丫头就是京城外魏家庄的人,并非家生子,但卖身契在楚家,否则也不可能去主子里的院中当差。问题在于,小丫头在被卖进楚家之前,已经被卖过一次。双方拟定的契约虽未在官府备案,可对方给小丫头家的银子高达百两。
这个买家具体是谁,小丫头也不知道,也从未让她做过什么事。
直到过年时,她告假送月银回家,有人给她一包粉,让她在夫人生子时放进水中。
小丫头念着夫人向来待她们好,从不骂她们,时常还有赏赐,吃食也准许她们拿回家,她不忍心害人,可她也不敢背叛先买她的那个人。就当着素秋的面,划拉水,来个主动投案。
那包粉让贺大夫看过,是来自南边番邦的银珠粉。
这可不是个好东西,吃了后会一直想吃。
温玄知说:“小丫头家和幕后之人拟定的契约用纸是瓷青纸,是御用之物,能使用者少也不少。”
楚晏手敲敲桌子:“你叫我来就是为了这事?你们锦衣卫是不是该密训了?怎么每次都只能查些表面的。”
这事他自己都查到了,他想查的是幕后真凶。
“你少鄙视我们!小心哪日你犯在我们手上,他们报复你。我叫你来,是觉得我可能摸到凶手了,包括你腿的凶手。”温玄知说完又问:“你和你外祖家真的没联系么?”
“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怀疑我外祖家??”楚晏目露不悦。
“那自然不是!但只怕和你外祖家有关。”
温玄知娓娓道来。楚晏外祖家在南部,靠近边境,也是功勋之后,初封靖安侯,先皇时加封靖国公,领着一支麒麟军。
当今皇上无女,为巩固皇权,将宁王长女乐安郡主嫁给了靖国公长房次子,但成婚不到半年,乐安郡主被仪宾打死了。
宁王状告靖国公府,皇上将靖国公府降爵为侯府。又给宁王府封赏,并追封小郡主为公主。
温玄知说:
“靖国公府长房次子就是染了银珠粉,失控之时,打死了公主。宁王一直不满皇上对靖国公府的处罚,觉得降爵轻了,应该让仪宾陪葬。可偏偏乐安仪宾没被诛杀,后来还摆脱了银粉的控制,重新取了一门亲。靖安侯府也因为阻挡番邦入侵有功,重新成为国公府。”
不过他从旁观的角度来看,皇上就不可能杀靖国公府的二公子,这不单是因为兵权的事。一是二公子会染银珠粉,是被人陷害。
二是现任靖国公的已故夫人,楚晏的外祖母,也是王府郡主。大家都是皇亲国戚。若诛九族,皇上能不能跑掉,还得掰手头算一算。
再后来番邦入侵,长房长子战死,侯府重新成为国公府。
“宁王几年前上奏,认为即便仪宾不能伏诛,也该为乐安公主守寡,不准对方再次娶亲。你是说,你怀疑宁王?宁王为了报复靖国公府,而害我和我夫人?”
温玄知点头。
楚晏不确定的反问:“有指向性的证据么?”
“证据你且等着。”
楚晏一时没理解:“若真是他,他疯了么?他不找靖国公府报复,找我做什么?且害我也就罢了,害我夫人是为何?”
他想了又想,事情没这么简单。
“把你查到的东西都给我。”
他最近比较忙,不仅上回治腿刺杀的事拜托了温玄知,连其他事也拜托了温玄知。
“好。”
温玄知将一袋案卷和一包银珠粉交给他。
楚晏带着东西回府,召来清夜,让他顺着这些继续查。
院里少了一个小丫头,柳拂月早就发现了。
出了月子,也有闲心来问这些事了,楚晏未瞒着她,小丫头乃至靖国公府、宁王府的恩怨全都告诉了她。
柳拂月听完:“御用之物,让人一下子就联想到皇上,颇有把矛头引向宫里,嫁祸皇上的意思。不过,你就真的不怀疑皇上?”
“我全都怀疑,不到最后一刻,除了你和祖父以及清风他们,我不信任何人。”
柳拂月微笑:“谢谢你的信任。” 琢磨琢磨,手指着皇宫方向:
“若是他,一开始是为了兵权,后续两次多此一举。若是宁王,就不仅是在报复靖国公府,也在报复他。当然,一开始或许是为了报复,天长日久就不知道初心是什么了。当然,也有可能一开始就是为了自己的私心,这些都是借口。慢慢查吧。”
楚晏惊奇的看看她:“你这脑子是真的一点没受到怀孕的影响。”
“人与人不一样,有的人影响大,有的人就是没影响啊。”
楚晏笑着伸手:“甚好。”
他这是要拥抱呢。
柳拂月总觉得他有点黏人,私下无人之时,他是真的爱抱一抱。
两人抱了一会,下人来问是否要摆晚饭,两人才从小书房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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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春试放榜日。
贡院前方早早就挤满了人。
乔家父子也在不远处的马车上等候。
当榜单悬挂之时,人头涌动,一个个不停的往前挤。
乔府尹说:“还不如在家等着呢,你若真考中了,会有人去报喜。”
“在家等哪有现场看热闹?”小乔自己也跳下马车:“我要自己扫榜。”
他一走,乔府尹就问随从:“手帕带的多么?”
随从:“……”回:“带了十条。”
乔府尹叹气:“希望够吧。”
他就没指望这孩子能考上,水平在那呢。
小乔虽有信心却很忐忑,都没敢从上往下看,特意从下面往上看的。
可是!
可是!!
下一秒就见这个少年疯狂往外挤:“我中了,我考中了!最后一个!最后一个就是我!!!”
这大声,将所有看榜之人的目光都吸引来了。
无数艳羡的目光:“这运气是真好!踩着最后挤上了榜。”
“是啊,春试榜单最让人羡慕的就是前三名和倒数第一名了。”
“……”
小乔疯狂挤到马车前,扶着车窗,兴奋的看向自己老爹:“月例、月例银子~~”
听到儿子中了,乔府尹扬起的笑脸,一下子就黑了,这都什么糟心玩意?
气的本来想夸两句的他,没好气的说:“上车,丢人不丢人?最后一个也值得你高兴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