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江雪走的时候很安详,她没有经历很多痛苦。
殷云惜眼帘微垂,神色木然的看着一群医生进进出出。
他突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干些什么了。
医生在旁边为他交代着后事。
“先生?”
殷云惜只觉得医生的声音摇摇晃晃的,像是泡沫一样软蓬蓬的,听不真切。
“先生,您……流鼻血了……”
只是下一秒,殷云惜的意识就完全消失了。
等他醒过来的时候,医生告诉他需要注意自己身体,流鼻血还只是冬天干燥的原因。
但是他的抑郁症有越来越严重的趋势,胃部由于用药不当大出血。虽然已经做了手术,但是建议继续住院查看。
他不顾医生阻拦出了院。
把妈妈火化后,他告别了护工张姐,为她留下了一大笔钱财,踏上了归国的航班。
购买机票的时候,他向工作人员一次一次的出示孟江雪的死亡证明。
一次一次的将心底的伤疤拿刀划开,再重新缝上,直至麻木……
……
“据悉,当红顶流君子卿已经确认死亡,现在是凌晨两点,仍未确认死亡原因,本台记者会继续追踪实时新闻,企鹅平台为您报道。”
“消失了一周的顶流君子卿再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时,已经确定死亡。”
“娱乐圈痛失未来。”
“默哀:我们都为君子卿先生的去世感到痛心。”
国内新闻一茬接着一茬。
全都是在报道君子卿死亡的消息。
殷云惜有时候觉得,心痛的厉害也就麻木了。
他将妈妈的骨灰一同葬在爸爸的墓处。
两个人终于在一起了……
孟江雪曾经告诉他:“幺幺,如果将来我走了,就把我和你爸爸葬在一处吧。”
“生不能同衾,死亦同穴。”
殷云惜想到这里精神有些恍惚。
生不能同衾,死便同穴吗……
……
殷云惜将自己打理的很好。
他长发及腰,明眸皓齿,身穿棉质月白锦袍,腰间挂着一串白色的云朵状羊脂玉,明月清风看上去十分的清俊疏朗,翩翩公子立于街头,引得无数人回眸。
即便身形消瘦,也挡不住他的风光。
君子卿曾经告诉过他君家老宅的位置。
在他打出租车准备赶往目的地的时候,突然间想到了什么,让车折返去了另一个地方。
“欢迎光临,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忙的?”
这是一家有名的珠宝店。
在殷云惜走进店里的时候,店员一眼就被这个人吸引了。
他的气质轻逸飘渺,和周围的尘俗好像完全不相同,有一种经过了世俗的磨练最终形成的沉淀。
这种沉淀不只囊括了他本身就有的纯真,好像还有丝丝缕缕的破碎感,能在一瞬间击破人的心房,想要人上去抱一抱他,安慰他。
少年啊,不哭啦。
“您好。”
门口的风铃声将他的声音送到了店员的耳边,清润雅致格外好听。
蛙趣!
声音也好好听!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您的?”
殷云惜从口袋中拿出一个袋子,里面是一个断了的项链,尤其是上面的小桃子羊脂玉破碎的厉害,只剩下装在袋子里的小碎片。
当时孟江雪某次发病的时候,实在疼的厉害,抓住什么都扔,殷云惜上前抱住她,想要安抚她的情绪。
孟江雪不小心攥着殷云惜脖子上的项链狠狠的摔了出去。
项链被他用透明袋子细致的包裹了起来。
足以看出他对于项链的珍视。
如果君子卿在场的话,那么他一定能够看出这就是当时他送给殷云惜的那一条。
“请您看一下,这一条项链修复的可能性还大吗?”
店员小心翼翼的拿起,叫来后台的老师傅。
老师傅戴着老花镜细细的端详了很久。
“有设计图纸吗?”
“有的有的!”殷云惜连忙掏出来前几天赶制出来的图纸。
“按理说,修复的可能性已经不大了,羊脂白玉已经碎的拼凑不起来了。”
“而且其他地方的磨损程度,也很难修复。”
殷云惜本就无波的眼神彻底黯淡下来。
不……不可以吗?
“但是——”
殷云惜逐渐暗沉下去的情绪突然间高昂起来。
他有些激动的抓住老师傅的手:“但是?”
“但是今天你可算是找对人了哈哈哈!我们刚进了一块和这一块羊脂玉相同材质的,以我多年的经验和能力,那些磨损我也能修复个七七八八。”
殷云惜声音都带了几分颤抖:“谢谢您……”
他抿了抿唇角,勾出一抹很好看的弧度。
很久之后,不知是过去了几个小时,项链终于修好了。
“给您,请您收好。”
“谢谢。”
殷云惜有些震惊,圆圆的杏眸骤然间张大。
像,真的太像了。
和之前的半分不差。
“这位先生,这条项链一定是你很重要的人送给您的吧?”
殷云惜听到这一句话有些愣神。
半晌,他方才温柔的抚摸着刚刚修好的项链:“嗯,这算是……我和我爱人的定情信物吧。”
“爱人?你这么年轻就已经结婚了啊。”
殷云惜没有否认。
“嗯,结了。”
“那能看出来你一定很喜欢她吧,毕竟愿意这么早踏入婚姻坟墓的人如果不是因为特别相爱,怎么可能做出这个选择呢?”
殷云惜眼角像是月牙一般弯起:“嗯,我家先生很爱我。”
这回愣神的换成店员了。
她好几次张嘴,说不出话来,不是嫌弃,也不是厌恶。
这个世道嘛,找到一个真心相爱的本就不易,爱一个人无关性别。
男孩子可以穿婚纱,女孩子也可以穿上西装。
不是因为他本来就喜欢同性,只是恰巧他喜欢的人是个男孩子罢了。
方寸空间内沉寂了好长时间。
她最终组织好措辞。
“您的先生呢,今天怎么没看他陪您来啊?这么貌美的小先生,他也不怕被其他人抢劫了去?”
店员本是想要开玩笑缓解现在的尴尬。
但是下一秒眼前风光霁月的男生开口让店员彻底想要找口井跳进去——
“我家先生已经不在啦。”
其实察觉到自己有点吓到店员了,殷云惜有些调皮的眨了眨杏眸。
他食指放在嘴唇中间,温声开口:
“嘘——吓到你了吧。不好意思呀,我只是有些想他,本无意冒犯,希望你能见谅。”
店员连忙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当然没事啦。”
“先生,节哀。好好活着,一切都会好的。”
殷云惜浅笑盈盈:“这已经是好几个人对我说节哀这个词了,放心我会的。”
然而对于后半句话,殷云惜并没有做出正面回答。
头顶的灯光折射下,店员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某道寒光闪过。
那是……刀片吗?
再次定眸看去时已经没有发现任何异样。
她晃了晃脑袋,也许是最近太累了,产生幻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