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云惜最开始和君子卿分开的一段时间,非常不适应。
应该说,戒断反应很痛苦。
孟江雪把殷云惜的电话号码换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她不想让两个人有任何的联系和接触。
既然要分开一段时间,就分的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不要存在任何的藕断丝连。
那天她当着殷云惜的面,把旧卡折断。
殷云惜没有抱怨什么,只是笑盈盈地说:“妈妈,我去打扫卫生啦。”
殷云惜变得越来越寡言。
孟江雪有一次凌晨两点起夜的时候,发现殷云惜的房间还亮着灯。
低低的呜咽声顺着冬日里破冰的温度一点一点击碎孟江雪的心。
她在门外站着,陪了殷云惜一夜。
她没有错。
她想。
她是为了他好,一切都是为了他好。
同性恋是病,需要治。
只要分开一段时间就好了。
……
殷云惜好不容易转好的抑郁症好像又席卷了回来。
他去看了医生,也没告诉孟江雪。
医生是个外国人,说着一口流利但听起来十分冰冷的英语:“你的抑郁症已经到达中级,需要及时治疗,配合心理医生并吃药。”
殷云惜满不在乎:“不用了。”
他觉得自己没病,他很好。
“如果你不及时进行治疗,最后如果发展成了重度,很可能会演变为自杀。”
“你的家人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的家人……
孟江雪自身身体状况就不好,他怎么可能会告诉她?
至于君子卿……
医生给他下了最后通牒:“医院不会放弃每一个病人,希望你也不会放弃你自己。想一想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请配合医院的治疗。”
殷云惜本来想拒绝的。
但是不知为何,他最终接受了。
有一次他午夜惊醒,发现半只脚已经踏出了阳台。
泪水浸湿了半边衣领。
他面无表情的走回床边,盖上被子逼着自己睡觉。
手脚冰凉。
但是喜欢为他暖手暖脚的人已经不在自己身边了……
哥哥现在在干些什么呢?
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每次午夜梦回的时候,都被噩梦惊醒呢?
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项链,就这么攥着一夜。
身体蜷缩,不知何时陷入了沉睡。
“哥哥……”
“哥哥,我好冷……”
殷云惜其实挺喜欢睡觉的,梦里总有他想要见到他的人。
……
殷云惜白天上课,中午和晚上回家照顾妈妈。
晚上还有周末都会抽时间去画画和写书。
没办法,家里需要有经济来源。
孟江雪也没有闲着,到外面找了一份兼职打工。
两个人就一直这么生活着。
学校里时常有人问殷云惜:“怎么总是觉得你一个人啊?你女朋友呢,没有陪着你吗?”
殷云惜这个时候也总是柔柔的将长发别到耳后:“嗯,我家先生出远门了。”
这个时候他们也都会一愣:“你……你喜欢男生啊?”
殷云惜也都一一回答:“是啊,我家先生是一个很温柔很温柔的人。”
他从来不隐藏自己的性取向。
身边的一个人逐渐开始疏远他。
他都不在意,只是专注于自己的事情。
他有人陪,也有人在意他。
只是短时间内两人不能相见罢了。
他不会放弃他的。
“他是一个同性恋诶。”
“我们离他远一点吧,听说同性恋很多艾滋病诶。”
“是啊是啊,你说我离他离得近了,会感染艾滋吗?”
“哎,不知道不知道,反正离他远一点就是了。”
殷云惜面对这种情况也总是莞尔一笑。
两年后他成功毕业。
拿到了h国第一学府美术专业的学位证书和学士证书。
两年的时间里,他名声大噪,网络端的漫画和小说持续畅销。
网友们经常看到微博上两个大v君无惜和云无惜热情互动。
两个太太都非常神秘,明眼人一看,这就是一对情侣。
一个漫画界一个小说界,明明是不太相关的两个圈子,却让这两个人打破了圈层。
然而,活跃了两年的账号突然间销声匿迹。
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无论他们怎么呼唤就是找不到人。
“殷云惜,这是什么?”
房间里东西纷繁杂乱,破碎的纸张满地铺的都是还有摔在地上的茶杯,玻璃块东一处西一处,乱的无从下脚。
孟江雪手里面是一张信纸,看着日期还是最近的。
殷云惜脸色有些苍白,他的声音颤抖破碎:“妈妈……您听我解释……”
他闭了闭双眼。
两年的时间里,他和君子卿没有任何联系。
前两天他收到了来自华国的一封信,字迹苍劲有力,笔锋流畅一看就是一个男人写出来的。
君子卿终究是没有耐得住寂寞,两年来两人的第一次通信,是这一封信。
心里边没有任何华丽的词藻,只是简简单单的问候。
就像是一封友人的随笔,问他近来可安好,近来可有好好吃饭睡觉,近来身体可康健有无生病。
没有落款。
“这是……”
“是他寄过来的,是不是?”
两年的时间里,情绪逐渐崩溃的不只有殷云惜一个人。
孟江雪突然间声音变得尖锐起来:“你们没有断了联系,是不是?!”
“啪——!你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
巴掌声太大,掩盖住了殷云惜心碎的声音。
“殷云惜!”
孟江雪上气不接下气,也许她并不是真的为这件事情生气。
似乎只是在找一个两年来情绪的宣泄口。
愤怒,焦虑,悲痛。
各种情绪夹杂着像洪水一般向孟江雪倾涌而来。
“幺幺,你只是生病了,你能不能听妈妈的话?!”
“妈妈都是为了你好,知道吗?听妈妈的准没错的。”
医生说孟江雪的病情越来越重了,她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
殷云惜能感觉到。
和殷云惜一样。
有时候殷云惜会忍不住自嘲的想。
这种病也是会遗传的吗?
他只能顺着孟江雪说的话:“妈妈,您别激动……”
“听幺幺的,深呼吸……”
“对!您别生气了,都是我的错,别伤着身体,知道吗?”
脸上的红肿带着明显的五个手指的印记,嘴角渗出了丝丝的血迹。
殷云惜好像不知疼痛一般,满不在乎。
殷云惜有些懊恼,他应该早点把这一封信烧掉的。
他不该念着不舍得,就把这一封信压在枕头底下的。
殷云惜啊殷云惜,你到底是抱着怎样侥幸的心理呢?
“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个家伙进了娱乐圈。”
“但是这样又如何呢?你们两个的结局照样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只要我一天不松口,你们就永远也见不到面!”
孟江雪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已经近乎嘶吼。
每一句话都像是利刃,精准无误的戳到了殷云惜的心上。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鲜血淋漓。
求您别说了。
他知道,他什么都知道的。
“嘭——!”
“妈妈!妈妈,您怎么了?”
“妈妈!您醒醒!”
与君子卿分开的第二年。
殷云惜的妈妈,确诊了食道癌。
晚期。
药石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