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白一听,当即从阳台边的小沙发上站起来,看着叉叔点头道,“叉叔,你要商量的事我同意,但我只有一个问题。”
叉叔看着他,“嗯?你这小子现在已经贴心到知道我在想什么了么?那你说吧,什么问题?”
“这事就算我们都同意,那你怎么说服唐大爷?”周一白开口问。
叉叔微微皱了下眉,“说服我师叔干什么?”
周一白诧异地看着叉叔,“那唐大爷要是不同意,我们这就去加入神仙会了,唐大爷不得打断你的腿么?”
叉叔差点被他这句话气晕过去,“我看我应该打断你的腿!”
周一白挠了挠头,“叉叔,那你天天在这唉声叹气的,这好几天了,一句话都不说,可心里有事全都写脸上了,我以为你是……难道你不是在琢磨这个事么?”
叉叔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我真是想把你的嘴打断。”他说着招了招手。
我们赶紧走到沙发边坐好,听叉叔指示。
叉叔在沙发上坐下来,张了张嘴,隔了才看向周一白,“大白,你控制下你的嘴,尽量先别问问题,别打断我思路,有什么问题,一会一起问。”
“行吧,叉叔,我尽量。”周一白抬手捂住嘴,手动闭麦。
叉叔又叹了口气,调整了下被周一白打乱的思路,开口道,“你们知道,当初我为什么收你们两个进工作室么?”
我和周一白摇了摇头。
叉叔又道,“那你们还记得,当初在燃灯寺的时候,我说过一句话么?我当时说,打你们两个进我门,我就知道你们两个是来讨债的么?”
听到叉叔提起这个,我心里也冒出一股莫名的感觉,当初在燃灯寺的时候,情况危急,也容不得我想太多。
再加上后面又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现在再听叉叔提起这个,我心里滋生的情绪也在逐渐放大。
我想到我九岁之前,除了偶尔被人取笑我没有爸爸妈妈、是个野孩子之外,大部分时间,我都过得还是很开心的,爷爷对我很好,村里的人也很好。
等到爷爷去世,一夜之间,我身边熟悉的人全都没有了。
我想他们,我甚至都怀念说我没有爸妈的人,我有时候会想,如果能让他们活过来,他们再这样说我,我也不会生气不会哭了。
而且那时候我以为爷爷是被我害死的,心里后悔又自责。
进了孤儿院以后,刚开始还有孤儿院的工作人员来问问我的情况,但是我不知道什么能说,什么说出来就会害死人,所以我干脆就什么都不说,孤儿院里的孩子又多,他们也没有太多的耐心在我身上。
后来只是叫了几个年纪比我大一点的孩子盯着我以外,就没人再关心过我什么。
而孤儿院里的孩子,也都成帮结伙,会欺负新来的孤儿,但是在大人面前又表现得很友爱。
我甚至已经不太能记得清我刚到孤儿院的时候,过得日子是什么样的,我只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我更喜欢我梦里的那个环境,因为在那里没有人欺负我,我也带着几丝奢望,希望在那里能再次见到爷爷。
后来我知道,我想要离开孤儿院,就必须要好好学习。
因为我的成绩好,我得到孤儿院的关注,我才逐渐的不被欺负。
孤儿院的日子,其实不算好,但是它毕竟在我无家可归的时候,给我提供了一个家,不然我恐怕就变成路边流浪的小孩子,没有机会认识周一白,没有机会认识叉叔,没有机会认识我现在认识的这些人。
刚到大学之后,我也还是和以前,总是一个人,躲着别人,尽量少跟别人交流。
直到这次下乡,跟周一白有了交集。
半推半就的走进了叉叔的玄家沟科普工作室。
他们不会因为我性子别扭疏远我,也会体谅我有事隐瞒是有难言之隐而不会强迫我把我不想说的事情说出来。
从出租屋李建波的事,到小望夫石村,到农家院,到唐大爷家、金辉大峡谷寻尸,到蜈蚣精怪,到黄老板的度假岛,到陪我回石林村,到燃灯寺,再到长生蜮和六亩园的事。
叉叔和周一白其实明知道跟我在一起会有危险,但是也从未想过放弃。
叉叔总是嘴上说着嫌弃我和周一白,但真有危险的时候,也总是第一个护着我们两个。
周一白看着每天大大咧咧,可却像个小太阳一样温暖身边的人。
几个月前,我们还不熟悉是陌生人,但如今,他们对我来说,亦师亦友,更是家人般的存在。
这些事情想起来,我的情绪也难免跟着起伏。
每天我们虽然打打闹闹,但是其实无形之中,叉叔已经带我们走进了玄门,认识了这个新的世界。
微微调整了下情绪,我才看着叉叔笑道,“我们可不是来讨债的,我们是来给你送财的。”顿了顿,我心里无声地补了个称呼——“师父”。
周一白捂着嘴看着我点头,大概是觉得我说出来他想说的话,但是估摸着还差半句,于是他把手挪开,小声地道,“是的是的,本来你也不认识黄老板这种大老板,我们刚进工作室,黄老板就带着小望夫石村来了,我们两个跟叉叔你在一起,肯定是合财的。”他说完怕叉叔说他,于是又重新捂住了嘴。
叉叔看了看我,笑道,“小天都跟大白学皮了,挺好。”说完,他叹了口气,继续刚才的话,“因为当初,你们两个进门的时候,我就想起当年的我自己。”
“当年,我还没入门之前,金城的玄家沟科普工作室是我师父负责,我第一次见到他请他办事的时候,年纪比你们还小一点,办完了事,我也和你们一样,格外好奇,于是又折回来,跟我师父问细节。”
“我师父就像我们现在打发普通人一样,用一些鬼鬼怪怪来简单给我解释,可我不信,我就想着法儿的缠着他,刨根问底。”
“我的问题可比大白多多了,我师父大概被我缠得烦了,最后让我去做一件事,我能做好,就收我进工作室。”
叉叔说着笑了笑,“现在看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也就是跟他刚找回来的一具尸待一晚,那具尸因为借了气,晚上还会动。”
“我师父就总说我是来讨债的,硬讨来的师徒缘分。”
说到这,叉叔像是想起了什么,垂眼垂了好一会,等再抬眼的时候,就换了话题,“既然那个白衬衫跟我们透了神仙会的底儿,我们也不能这么坐以待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