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怀廷走进去,看到恭敬候在龙案旁的沈子矜。
沈子矜拱手施礼:“皇上金安。”
“沈尚书来的早,辛苦了。”萧怀廷一撩龙袍,坐在龙椅上。
“能伺候在御前,是臣的荣幸,臣求之不得。”沈子矜将茶盏双手乘到萧怀廷面前:“皇上喝茶。”
萧怀廷接过茶,要用茶水太烫,来刁难沈子矜。
却发现,杯盏中水温度适宜。
这时身旁的沈子矜说道:“皇上茶水温度可好?”转瞬又道:“臣生怕茶水过热,亦或是过凉,一直监察着,想着皇上早朝回来便能喝到温度适宜的茶水。”
他既已如此说了,帝王也不好再行刁难。这样非但明晃晃地向沈子矜表明他是故意找茬,亦有失他帝王之身份。
况且,茶水的温度适宜。
“沈尚书温度掌控的正好。”说完,帝王低头饮了起来。
一旁的王公公忽然感觉自己有了危机感,有人要抢他饭碗。
萧怀廷喝完茶水,沈子矜贴心的接走,放到一旁。
王公公气愤不已,余光忽然发现红木花架上少了一盆花,尖细的公鸭子嗓子,忙挑高了说道:“皇上喜爱的那盆望仙花,怎么不见了?”看向沈子矜:“啧,这殿中方才可就沈尚书一个人。”
不管花是怎么没的,就赖到你身上,并且最重要的那是皇上喜爱的花。
哼,等着被惩罚吧。
王公公心中不知有多快意,他帮帝王为难了沈子矜。
萧怀廷也清楚王公公用意,便也不做言,看向沈子矜,等着沈子矜答的令他不满意,定要刁难一番。
“那盆望仙花是被臣搬走的。”沈子矜不慌不忙的解释:“臣发现那盆怀花中有一只虫,它头上有犄角,尾端带毛刺,若是不小心触碰到,定会被它蜇伤。”又着重补充道:“并且臣还发现了不少空掉的卵壳,怕是还有虫在叶子,花朵中藏匿,臣怕皇上被蜇伤,便将整盆花都搬了出去,消灭掉。”
帝王幼时被毛虫蜇伤过,从此就极为厌恶毛虫,宫中每年都会花上大量人工,将树上御花园植被里的虫都捉干净。
至于这盆望仙花是王公公从宫外拿进来的,他又老眼昏花,所以不敢确定他是否将虫带进来。
当然花中并没有虫,只是沈子矜对这种花过敏,又从内官口中得知萧怀廷格外厌弃虫,便如此扯谎。
沈子矜的扯谎,也的确是奏了效。
萧怀廷蹙拢眉心,看向王公公:“以后莫要随意往宫里头带东西。”
王公公忙跪了下来:“老奴谨记。”
沈子矜朝他挑眉,在帝王看不到的角度,无声的对他说:“看吧,偷鸡不成蚀把米,人要善良的。”
王公公被气老脸铁黑,瞪了沈子矜一眼。
萧怀廷从王公公神情中看出什么,侧眸去看站在身旁的沈子矜。
沈子矜俊美的小白脸上,神色温润的目视前方,遵守着御前礼仪。
贪官不只是个病秧子,还是个狡猾的狐狸精。
萧怀廷转眸,眼神落于眼前的奏折之上,内官皆会将亟待处理的奏折,与待定处理的奏折分开,放置于上方者乃是亟待处理的,下方则是待定的。
沈子矜第一日来御前当值,定会忽略这个。
萧怀廷伸手去拿上面第一本奏折,奏折上注明是边城送来的奏折,是亟待要处理的奏折。
看来他到底是小看了沈子矜。
萧怀廷翻开奏折看去,不由蹙起眉心。
沈子矜始终安分守己候在帝王身旁,不给他任何机会找茬。
可帝王却不肯放过沈子矜。
“东越国国库空虚,又急用大批钱财,故而欲向我国送来借款请求,边城知府预先得了消息,送来奏折禀报给朕。”
说完,萧怀廷看向沈子矜。
殿中只有帝王,他,和王公公三人, 宦官不得参政,那么就剩沈子矜,他无法装聋作哑。
沈子矜深吸了口气,恭敬的看向帝王:“皇上,方才是在与臣说的吗?”
萧怀廷颔首。
沈子矜一头黑线,我一个礼部操办娱乐项目的官员,你跟我讲治国政治上的事,是不是有大病!
“那个,”沈子矜小心翼翼是问道:“臣愚钝,不知皇上何意?”
萧怀廷:“你不愚钝,朕还没说用意。”稍加停顿:“朕不想借款于东越国帝王。”
沈子矜“哦”了一声。
你不愿借钱给他就不借,跟我说这些废话做什么。
下一瞬,帝王给出沈子矜答案:“朕虽不想借款,也不想驳了东越国帝王的颜面,但眼下又没有好的解决办法,沈尚书可有好的解决法子?”
沈子矜诺诺的提醒帝王:“皇上,臣是礼部官员,这种事情是内阁大臣的范畴,臣配不上与皇上商讨如此重要之事。”
萧怀廷:“朝堂之上大臣皆有义务解决国之难事。”
他顿了顿:“沈尚书若是想出好的解决方案,朕升你的职,让你也成为重臣。”
说着,萧怀廷将手中的奏折缓缓放到沈子矜手中:“沈尚书若是想不出好的应对法子,朕便要惩罚你。”
王公公在一旁幸幸灾乐祸的偷笑。
说的冠冕堂皇,不就是为了刁难我,在找茬!沈子矜强颜欢笑:“皇上,臣若是想不出好的解决办法,您要如何惩罚臣呢?”
“杖刑、鞭刑、拶刑,都不能对沈尚书用,你身体病弱,又是镇国公的遗孤,于情于理要善待。”
沈子矜攥着袖口,擦拭着被吓出来的冷汗:“皇上这话开头说的怪吓人的。”这人是损到了骨子里。
萧怀廷淡淡笑开:“朕断不会对病弱的沈尚书动粗。”除非忍不住。
沈子矜试探的问道:“所以,臣若是想不出好的解决法子,皇上是要罚臣抄写诗经什么的吗?”
他看过的网文,电视剧中,都是这个套路。
萧怀廷脸上依然噙着淡笑:“抄……家!”
这可是让沈子矜一夜之间回到解放前,别说钱都没了,连个睡觉的窝都没了:“皇上,您是与臣开玩笑的吧?”他马上又道:“臣又不是做了危害百姓,欺男霸女,贪污受贿之事,若是抄家是不是有点点小题大做了。”
沈子矜说的小心谨慎,争取不激怒帝王。
不过,对于“贪污受贿”这四个字说出口时,他还是有些心虚的。
“不小题大做。”萧怀廷道:“届时沈尚书进宫来住,朕会给沈尚书安排一个舒适的殿宇。”
沈子矜:“别,臣若是进宫住,身上某样东西要不保。”又道“如此臣还不如被皇上处死,否则臣对不起沈家主脉的满门忠烈,让沈家在臣这里断了后,死后无言去见臣父亲镇国公。”
镇国公为国捐躯时可是死的轰轰烈烈,当日全城的百姓都一身素衣,为镇国公送灵。
病秧子贪官又把镇国公搬出来做挡箭牌。萧怀廷:“一个玩笑罢了,沈尚书还当真了。”
王公公心道:皇上这玩笑有九分真在里头。
沈子矜惊出一身冷汗,但还是为虚惊一场而庆幸。
孰料帝王这时又慢条斯理补充一句:“不过,沈尚书若是无法想出解决法子,朕还是要略施薄惩,至于怎么惩罚……”
萧怀廷望着眼前俊美青年:“待定。”
总之我想不出解决办法,狗皇帝是不会放过我了,沈子矜:“皇上,容臣想想解决的办法。”
萧怀廷:“好。”
沈子矜:“臣身体病弱,这会胸闷,想出去透透气。”
萧怀廷:“准。”
沈子矜行了一个告退礼,手中捏着那本奏折,心情沉重的离开御书房。
见人走后,王公公过来道:“沈子矜定然是想不出好的办法,届时皇帝要如何惩罚他?”
萧怀廷:“方才已吓他不轻,等待将他与敌国奸细抓个正着,搜出的赃款可以治他重罪时一并惩罚,他这副身体,当下动不得,顶多训斥上几句。”
王公公忧虑:“上次他没有往皇上用的玉箸上涂抹断肠散,怕是不会再与敌国奸细联系了,也不会收取赃款,没法治罪啊!”
“他摇摆不定,又贪财,敌国奸细还会找上他。”萧怀廷分析道:“方才,朕故意针对他,为难他,他又岂能不知。”
王公公反应过来:“皇上这是在用激将法,促使他与敌国奸细快些联系上,到时皇上人赃并获,让他沈子矜再无翻身之地,被打下十八层地狱。”
萧怀廷轻轻咀嚼:“激将法?”
王公公立马反应过来自己用词不当,抬起手扇自己一嘴巴子:“瞧老奴这张破嘴,沈子矜怎能配得上这个“将”字呐。”想了想“这是引蛇出洞。”
萧怀廷不再理会王公公,低头批阅奏折。
时间如同罐中的沙砾一般,飞速流逝着。眨眼间,便已过了半个时辰。
帝王批阅了十几本奏折后,抬眸看了一眼窗外。
见此,王公公一副狗腿子相:“沈尚书也出去半晌,这气该透好了,老奴去把人找回来。”对沈子矜恶意满满的又道:“他也该想出法子了。”
哼,他等着看沈子矜想不出办法吃瘪,再落井下石一番,让沈子矜吃些苦头。
皇上对他也是恨之入骨,不会怪他欺负沈子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