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彪形大汉围住了贾厂长贾国富。
贾厂长面带恐惧的表情,连声说:“各位好汉大哥,求求你们再宽限几天吧?”
“已经给你这么多天了,你小子还想不想活了?”
“三天,三天可以吧?我一定去凑到这笔钱!”
“不行,多少个三天了,你要有钱都能下崽了!”
“这次我一定能想到办法,请你们无论如何行行好,给我一条活路吧?”
“别啰嗦,这小子就是欠揍!兄弟们,先打一顿再说!”
几个大汉围的圈子越来越小,贾厂长前后左右毫无招架之力。他吓得把眼睛眯起来。
即便这样,他从狭窄的眼缝中仍然看到了一个个拳头向他挥舞而来,拳头像雨点般砸在他的头上、肩上。后边还有人搡他,推他。他抱着头蹲下,一只脚重重地踢他,几只脚踩他。
“狠狠地打!打了才懂事!”领头的花臂哥说道。
“别打了,大哥,求求你们别打了。你们把我打死了,不是没有人还钱了吗?”贾厂长哀嚎着。
花臂大哥一听有道理,就挥挥手,让其他几个彪形大汉住手。
贾厂长趴在地上,蜷缩着身子,像一只弓起的虾米。
“起来!你不要装死!”花臂大哥吼道。
贾厂长趔趄地爬了起来,他的头肿了,鼻孔流血了,一副狼狈相。
“今天必须拿到钱,否则我们就不走了,你看着办!”花臂大哥身边的人说。
“那你们还是把我打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用还钱了!”贾厂长用袖子擦了鼻血,索性耍起赖。
“你还想耍赖?我打死你!”大汉被激怒了。
花臂大哥制止了大汉,说:“就给你一天时间,不能再多了。”
“大哥,你不能相信这条赖皮狗,他说的话就是放屁!”大汉又要动手了。
贾厂长吓得眼睛又眯起来了。
“拿什么再相信你!”花臂大哥问。
贾厂长慌不迭地摸出手机,在通讯录上上下搜索,最后停在一个电话号码上。他哆哆嗦嗦地拨通电话。
电话铃响起。
病房里,只剩下柳晓依和肖雄飞。柳晓依看了一下手机,又下意识地看了看肖雄飞。
“你接电话吧。万一有事情呢。”肖雄飞说。
柳晓依下了决心似地接电话。肖雄飞说让她开免提。她按下了免提功能。
“喂,我是柳晓依。”
“晓依.....”
“叫我肖菲妈。”
“嗯...好好,肖菲妈,我是贾国富。上次我求你的事情,你无论如何要帮帮我啊。看在文轩的面子上,你也要帮我。我这个厂子没了,你的投资就打水漂了,文轩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你想怎么样,你说!”
“给我五百万,我把事情全给你摆平!”
“贾国富,你混蛋!你欠的债凭什么要我来还?我没有那么多钱,就是有,我也一分都不会给你!”
“凭什么?就凭我们有那么多年的交情!凭我对你的一片真心!”
“呸!你不要脸!你这个禽兽!”
“好了,别说那么多了,你还真以为你是哪个大演员大明星啊?你就是一个想演戏都想疯了的疯子!你现在倒贴我都不要!说正经的,我什么都不要,就要钱!马上给我准备好钱!否则我把你以前的照片全都发到网上去!北宁工大的校园网也发上去!到时候你就出大名了!哈哈哈,成名不用趁早,徐娘半老的时候也是风韵犹存嘛,哈哈哈哈。”
“你这个流氓,你不怕丢你自己的脸吗?”柳晓依歇斯底里地喊了一句。
“我不怕丢脸,我本来就没有脸。你要丢你女儿的脸,你要丢文轩的脸。”
柳晓依的脑子里嗡嗡乱响,她拿着电话的手不住地颤抖,刚才声嘶力竭的喊声暴露了她内心的底气不足。
肖雄飞的脸色阴沉得可怕,瘦削的脸庞上,颧骨高高突起,但是他却显出惊人的冷静。
他从柳晓依手里一把夺过手机,柳晓依要来抢,他果决地紧紧抓住她的手,捏得她生疼。
“贾厂长,我是肖雄飞,肖菲的爸爸。你提的要求都答应你,我想和你见一面。”
“啊,你是谁?肖菲的爸爸?文轩的肖叔叔?哦,也好,你知道了也好。你好好劝劝肖菲妈,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是事情。钱嘛,王八蛋嘛,花了再赚嘛。你说对不对?”
“对,王八蛋!”肖雄飞说,“在哪里见?”
肖雄飞听了一会,然后挂了电话,然后站到窗前,皱着眉头,苦苦地想着什么。
“雄飞,他最后说什么了?你不能答应他任何要求!我都不知道他究竟欠了多少债?这些债务有多少是和厂子有关的?就是和厂里有关,他是大股东,也要他自己承担大部分。”
“你就不要管了,柳晓依。”
“我的事也不用你管,也不看看你自己,你现在是个病人!”柳晓依说。
肖雄飞猛地转过身盯着柳晓依,这样的表情令柳晓依害怕。
这时候,文轩妈跑进来了。
柳晓依问:“他们俩呢?”
“我让文轩把肖菲送回去了。”
肖雄飞坐回到床上,朝文轩妈点点头,表示赞同。
文轩妈说:“你们听我安排,我既然来北宁了,以后让我来照顾肖菲爸。晓依你干活不行,手脚比不过我。”
“是,我就是一无是处。”柳晓依说。
“文轩妈的意思是让你休息休息,这段时间你辛苦了。”肖雄飞说,“我同意文轩妈的意见。”
柳晓依一脸失落地看看肖雄飞,向他走过去。肖雄飞看了一眼柳晓依,不解其意。柳晓依从床头柜里拿出包。
柳晓依不说一句话,背上包,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肖雄飞手里还紧紧地握着柳晓依的手机。
“唉,肖菲妈,这儿还有昨天换下的衣服,你带回去洗好再送来吧。”文轩妈对着柳晓依的背影说。
柳晓依却像没听到似的。
文轩妈对肖雄飞说:“是不是我让她回去,她不高兴了?”
“不会吧?”
“柳晓依好像还吃我的醋一样,我又没有她那么漂亮,她还会演戏。我只是好心,让她歇一歇。不过,她也真的不会干家务,也不知道这段时间她照顾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文轩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堆,肖雄飞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突然,他打断了文轩妈的话。
“文轩妈,我嘴里没有味道,你能不能去给我买点马蹄糕。”
“好啊,好啊,医院附近哪里有卖马蹄糕?”
“你下楼,走出医院大门,靠右边走,然后过一个红绿灯,就会看到卖马蹄糕的一个小店。看上去不起眼,东西很好吃。”
“哦,出去,靠右,过红绿灯,我知道了,知道了。”
文轩妈急急匆匆地走出病房。
“马蹄糕,马到成功。”肖雄飞的眼睛看向了一直紧握在手中的手机。
贾厂长站着空荡荡的工厂门口,现在他已是孤家寡人了。厂里停产后不久,就不断地来人催付材料费,水电费,以及各种费。慢慢地,银行里的贷款到期了,还有贾厂长从私人手里借的钱也该还了。学校里也来人了,说下半年的房租一直没有付,再不付学校就要把工厂收回去,让别人来承包。
小贾一开始还在观望,希望贾厂长能到处去想办法来解决当前的燃眉之急,哪怕是八个瓶子七个盖,只要能轮流盖过来也是一种办法。
后来,贾厂长竟然到已经离了婚的老婆那儿去借钱了。小贾一想,看来他已经完全走入死胡同。
他打算问贾厂长拿一笔钱就不来干了。他把这几个月的工资加上年终分红都合计成数字,让财务给他先支出。财务说账上早就空了,你要钱去问厂长拿。
小贾心想老贾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多少会有点存款。没想到老贾痛快地答应给他钱,马上就给他一张白条子。小贾要的数字是写上了,就是没有支付日期,只说有钱了就一定给。
到后来,问贾厂长讨钱的人越来越多了。工人们纷纷联合起来要辞职,要领拖欠的工资。
办公室里简直不能待一分钟,门一开,就不知道会从哪里钻出来要钱的人,小贾一看不妙,就脚底抹油开溜了。
贾厂长一开始也到处想办法,拆东墙补西墙。可是后来越来越力不从心,他也就彻底摆烂。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心生邪念,想到了柳晓依。
他想,柳晓依是校办厂的投资人,厂里现在成这个样子了,她不能不管吧?文轩是她的全权代表,也是她的女婿,她不忍心不管吧?
如果她真的不管,贾厂长也只能用点歪脑筋了,连哄带骗不行,就连哄带吓,柳晓依不过是一个女人,他知道怎么对付女人。女人最软弱的地方就是孩子,只要对她说这样对文轩、肖菲不利,不怕她不乖乖就范。
本来上次,柳晓依已经到办公室里来,只要软磨硬泡之后,说不定就能成功了。没想到,肖菲不知道怎么来了,打乱了他的计划,让柳晓依暂时逃掉了。
这次,无论如何要从柳晓依身上榨出钱来。她有存款,她还可以去办信用卡,或者让她自己去想办法,反正不能白白便宜了她。这也是她的厂啊,总要负起责任来。
贾厂长刚才接到电话,一看号码是柳晓依的,他心头一喜,心想柳晓依终于同意帮他了,否则她不可能主动打电话来。
可是,贾厂长一听,电话里是个男的声音,就是肖菲的爸爸。这个男人怎么还搅和进来?柳晓依不是和他分开这么多年了吗?真是多管闲事。
“贾厂长,你在不在?我马上就要过来见你了。”
“我在,你马上来,我只能等你半个小时,超过半个小时,我就采取行动了!”贾厂长说。
“不行,要一个小时,我还要给你准备礼物呢。”肖雄飞说。
贾厂长就在厂门口等。虽然不是柳晓依来,但是只要钱来,就能帮他解套。否则,明天花臂大哥和那几个大汉不知道会怎样收拾他。这帮人都是从牢里放出来的,卸一只胳膊打折一条腿的事情,他们也不是不敢做。
可是,他贾国富怕啊,他怕疼,怕残,怕死。反正,怕得要命。
贾厂长从门口走到了办公室,那个屋子其实已经不叫什么办公室了。因为小贾在走之前,已经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悄悄运走了。电脑,一套红木沙发,柜子,老板椅,连饮水机都没给他留下。只剩下墙上挂的一把宝剑,那还是他当群演的时候,在武打戏里跑龙套后向道具组的小头头买来做纪念的。
“贾厂长!”
门口有人叫,贾厂长转过身,一看是个身形瘦削的人站着那里。还没等他开口,他就自己自我介绍了。
“我是肖雄飞,我以前早就想和文轩一起来见你,可是文轩一直不让我来见。”
“哦,你是肖菲的爸爸啊。文轩经常提起你的。你坐,啊,没地方坐,就这张破凳子,要不你坐。”
“我不是来坐的。我是来解决问题的。”
“好啊,你带来了没有?”
“要等二十分钟左右才来。”
“什么,为什么要等二十分钟?”
“你要的东西我没有,我让朋友送来。”
贾厂长愣了一下,说:“你朋友?什么朋友,可不可靠?我可没有时间陪你等!”
肖雄飞说,贾厂长,我本来还挺看重你的,你是从农村里出来的,属于草根的奋斗。本来你好好珍惜这个厂,把生产搞上去,有文轩这样年轻得力的助手,把业务稳扎稳打,还怕挣不到钱?还怕工厂不能日益扩大?文轩把第四医院这么大笔订单都给你拿下来了,你为什么不一边生产一边继续扩大生产?
贾厂长说,你不要和我谈生产经营,我不比你懂吗?你以为我搞不好厂子是我文化不够吗?是我能力不够吗?是我一直缺钱!没有钱,就买不了机器,没有机器,产品数量就跟不上去。然后你也看到了,第四医院的订单拿下来又怎么样?他们那个医院的业务量太大,我只能找别的小厂给我们代加工。
肖雄飞说,这是你一个厂长应该承担的责任,可是你该干的事情一件没干好,不该干的事情一件没少干!
贾厂长说,你少来教训我,什么叫该干的,什么叫不该干的?
“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不该干的事情还少吗?你吸毒,你滥交,你有艾滋病,你赌博欠高利贷,你还让人祸害文轩!”肖雄飞一桩桩地细数罪状。
“你还少说了一件!我手上还有柳晓依的艳照,柳晓依是你什么人啊,你想不想看看?你想不想让你女儿也看看?我让你们马上成北工大的网红!”
“你终于露出了无耻的一面!”肖雄飞出奇地镇定,“我刚才少说了你的一宗罪,你敲诈勒索柳晓依!”
“我不需要你教训!少废话,钱拿来,然后滚蛋!”贾厂长歇斯底里地吼道。
“钱我一分没有,有也不给你。”
“你...你...不怕我把照片放到网上去?”贾厂长已经黔驴技穷了。
“怕?怕的应该是你!柳晓依本来就是一个演员,她只不过演了一部不上流的作品,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倒是你,利用这些成年旧照来搞敲诈,警察马上就来把你带走调查!”
“你这个老东西脸都不要,你还真的报警了?”贾厂长猛得从墙上抽出了宝剑,朝肖雄飞砍来。
肖雄飞头一歪,剑砍到了他的肩上。肖雄飞感觉到一阵钻心的疼。
文轩妈按照肖雄飞的嘱咐,去买了马蹄糕回来,看到病房里没了肖雄飞,柳晓依倒回来了。
“肖雄飞呢?”柳晓依问。
“我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回来了?”文轩妈问。
“我的手机没拿,我想起来肖雄飞打完电话一直没有还给我。”柳晓依说。
“他人呢?”
“糟了,他可能去找贾国富了!哎呀,他这个人,现在哪有这个体力啊!”柳晓依失声叫了起来。
“啊?快让文轩去找!”文轩妈手里的马蹄糕都掉到了地上。
两个人急忙给文轩打电话,然后匆匆走出病房。
贾厂长听肖雄飞说报警了,一怒之下拿宝剑砍了肖雄飞的肩膀。肖雄飞也愤怒了,拿起那条破凳子,砸向贾厂长的头部,贾厂长一躲就躲开了,凳子砸中了玻璃,玻璃崩得四处都是。
这时候,大门口有叫嚷声传来。
“贾国富你给我滚出来!”
“快还我们的血汗钱!”
这是等米下锅的工人们再次来讨薪了。贾厂长拿着宝剑像老鼠一样窜了出去,肖雄飞捂着受伤的肩膀,追出去,嘴里喊着:“来人啊,你们快来,他在这里啊!”
贾国富一听肖雄飞喊,恶狠狠地回头说:“你别喊,你要死啊!”
肖雄飞扑上去,贾厂长回身又往肖雄飞身上砍,肖雄飞摔倒在地。贾厂长逃到了后面的库房里,把门紧紧关上。
肖雄飞想叫人,可是声音很小,叫不响。
那些工人就在院子里叫叫嚷嚷,说办公室门都开着,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人都逃掉了。他们又到车间里去找,车间里空荡荡的,机器被前一批债主搬去抵债。
肖雄飞想爬起来,可是没有力气,手机就在刚才摔倒的时候,飞了出去,他的手想够到手机,可就是没有一丝力气爬过去。
“肖菲,文轩,你们快来啊!”肖雄飞在心里呼喊着。
肖菲和文轩接到了文轩妈的电话,急忙到处找肖雄飞。肖菲说上哪里去找啊,贾国富还敢回厂里去吗?文轩说,先去找找看,没人再到别的地方去找。
这时候,接到报案的警察已经开着警车快到校办工厂了。
有一个工人绕到后面的库房想小解,突然看到了地上有血迹,血迹的尽头躺着一个人。那个工人就大声叫起来,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贾厂长听到有人朝库房方向大喊,就从库房的后门逃了出去。他爬上台阶,走过两座楼之间的天桥,爬到了学校的一座实验楼的楼顶上去。
从那个角度,贾厂长清楚地看到了下面发生的一切。
文轩和肖菲也跑过来了,他们经过警车,跑进院子。院子中间,工人们已经把浑身是血的肖雄飞从库房前面抬了出来。
肖菲扑向肖雄飞大声地呼叫,文轩在打120电话。
警车在校办工厂前面停下来,从车上跳下了几个警察往院子里冲。
贾国富走到了实验楼的楼边上,看到底下的人在奔忙,警笛声声催人。他害怕极了,于是纵深一跳,从楼上飞了下来。随着一声巨响,他重重地摔在了一辆汽车车顶上,然后又弹开,再次狠狠地摔到了地面上。
柳晓依和文轩妈赶回北工大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柳晓依心里有种不详的预感,她看到救护车和警车相继从身边开过,她天旋地转,昏了过去。
肖雄飞的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肖菲执意要给她爸爸办一个没有哭声的告别会。所以,来宾虽然表情肃穆,但都没有哭。楼道里放满了鲜花,连他上班的办公桌上都有人摆上了鲜花。
送肖雄飞的那天晚上,肖菲让文轩买了很多鞭炮在校办厂的空地上放了很长时间。本来学校是禁止燃放鞭炮的。但是,保安队长领着巡逻的保安们就远远地看着,不去打扰。大家都知道,肖菲在给她爸爸送行呢。
柳晓依足足病了一个月,足不出户。
文轩妈每天都给她来送饭。她从文轩妈那儿知道肖菲又搬回医院的宿舍去住了。现在肖雄飞那儿是文轩妈在住,每天打扫屋子,给肖雄飞上香。
文轩已经解决好了校办工厂的相关事情。他把库房里的库存产品以及车间里的机器设备追回了,用来处理工人工资以及银行贷款。阿旺在谢彩的劝说下撤诉了,还积极地帮助文轩处理公司的法律事宜。
柳晓依决定找文轩谈谈。文轩如约而来。那天晚上,他们俩谈了很久。因为肖菲坚决不肯原谅柳晓依,柳晓依想再次出国。
文轩把他和柳晓依交谈的结果告诉文轩妈时,文轩妈以为自己听错了。
“文轩,你说什么?柳晓依又要到外国去,你也要去?你去干什么?”
“我想去外面看看,阿姨说会支持我继续读研究生。你不是一直怪我中断学业吗?你不是说我们文家从根子上就应该读书的吗?”
“不行,你绝对不能跟着柳晓依出国!我以前是反对你做生意,希望你读研究生,读博士生。可是现在情况变了。柳晓依走了,你也走,那么肖菲怎么办?她失去了爸爸,她太可怜了!”
“我知道。妈,不是还有你吗?我想委托你照顾肖菲。你不是说一直喜欢有个女儿吗?你就把肖菲当成自己的亲生女儿好了。”
“肖菲我会当女儿心疼的,可是你是我的儿子,你怎么能跟着柳晓依走呢?你是嫌弃我这个妈妈没文化,想换一个高级一点的妈妈了?”
“不是的,你想哪里去了?”
“你要我怎么想?我就是这样想的!你嫌弃我了,你也不管肖菲了!你肖叔叔知道你这个决定,他会同意吗?”
“妈,这是我的决定。以后你会明白的!”
“我不明白,我永远也不明白!你去给柳晓依当儿子好了,你们都给我滚得远远的,这辈子都不要回来!”
当文轩妈跑到医院去把这件事告诉肖菲的时候,文轩妈和肖菲两个人抱头痛哭。
肖菲对柳晓依的恨还没有消解,她认为就是柳晓依害死了她爸爸,现在居然又把她的爱人都带走了。她想不通,文轩居然可以这么狠心,在她最痛苦的时候跟着她最恨的人出国去!她不能原谅文轩!
文轩给肖菲打电话,发信息,亲自来医院找,肖菲都把心门关得死死的。后来,文轩觉得和她沟通无望,渐渐地也不打电话和发信息,更不来医院找肖菲了。
其实,肖菲一直在心里默默地等待文轩改变主意,没想到,柳晓依很快就办好了她和文轩的出国手续,并且在一个静寂的清晨,飞往了美国。
文轩妈一直非常担心肖菲承受不了这个打击。但是,肖菲挺住了,有时候人是在痛苦中学会张大的。
文轩妈虽然对儿子很失望,但也知道儿子有自己的想法。还好文轩会打电话回来。文轩妈一开始不敢接文轩的电话,说从老家打到北宁的电话都那么贵,从外国打到北宁不是更贵吗?文轩却说,不要担心话费的问题。
文轩妈总是问文轩,有没有给肖菲打?文轩说,他现在正在突击学习语言,等他语言过关的时候,也就是他向肖菲宣布一件重要事情的时候。现在给肖菲打电话,她心里的怨气还没有完全消除,就给肖菲一点时间,也给自己一点时间。
文轩妈每周都去医院看肖菲。几个月后,肖菲能接受她爸离开的事实了,也肯回来和她住几天,然后又投入到红丝带志愿者工作中去。
六个月后,护士方佳顺利生下一个男婴。
七个月后,谢彩通过“母婴阻断”顺利产下一女。孩子很健康,很漂亮。冯秦强烈要求给谢彩的女儿当干妈。谢彩和阿旺都同意了,因为冯秦是艾滋病科第一个提倡开展“母婴阻断”临床课题项目的人。
八个月后,小郑通过努力正式在第四医院成立了艾滋病爱心家园基金会。他的干爸发起的海外华人企业家爱心捐款,全部捐给了基金会。陆阿姨的儿子刘大伟茶叶生意兴隆,每年拿出一定比例的销售额捐给基金会。贾一丁和老颜等病友以个人名义向基金会捐赠数目不等的钱款。
十个月后。
红丝带活动中心里喜气洋洋。
这天是艾滋病科所有医护人员最开心的日子。何医生和护士郝梅在红丝带活动中心举办结婚仪式。龙主任是证婚人,朱槿护士长是郝梅的娘家人,他们都上台讲了热情洋溢的话。
接下来,表演节目的时间到了。小琴拉小提琴,冯秦弹钢琴伴奏,田田演唱。她们正式表演了修改了很多遍的红丝带主题歌《红丝带之歌》。
一颗颗爱心深情似海,
一双双大手送来关怀,
一条条闪光的红丝带,
紧系着人间最美的爱......
最后定稿的主题歌旋律优美,歌词感人。
肖菲合着拍子打节奏,不知不觉地被歌声所感染,泪水在眼眶中悄然涌起。她深深地明白,在充满善良和爱的世界里,每一个人都可以成为别人生命中的一条闪亮红丝带,传递着温暖和希望。她心中无比感动,愿意继续将自己的爱心传递给更多需要帮助的人。
这时候,何医生和郝梅轮流到每一桌给来宾敬酒了。田田和小郑被大家开玩笑说,下一回在红丝带中心办酒席的就是他们俩了。
马左右说,还有我和小琴呢。小琴放下琴,追打马左右。大家都笑成一团。
田田说,我要和肖菲一起办酒,我们俩早就说好了的,我不能说话不算数。大家不由自主地把眼光看向了肖菲。
肖菲顿时觉得很尴尬,她现在形只影单,茕茕独立。朱槿轻轻拍了一下田田的肩膀,田田吐了吐舌头,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肖菲却大方地站起来给何医生和郝梅敬酒,还给其他红丝带的小伙伴们敬酒,祝福大家都得到幸福。朱槿走过来,给了肖菲一个久久的拥抱。
后来,不同桌上的人都互相敬酒,然后一起大声说笑。马左右还让大家抽奖,把气氛搞得异常热烈。
肖菲借口上卫生间,走出了活动中心。她摇摇晃晃地走啊走,刚才喝过的酒似乎有了一点飘飘然的劲儿。
她走到了大楼前的花坛边,那一片红艳艳的朱槿花依然静静地开放着。每当她心里郁闷的时候,她都会不由自主地走来看朱槿花。朱槿花不语,朱槿花一直等着她。
“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肖菲的耳边隐隐约约听到了这首曾经多么熟悉的歌曲。她仔细一听,歌声消失了。她转头一找,歌声又响起来。那歌声仿佛是从口袋里响起的。
她赶紧掏出手机,是手机铃声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换成了这首歌。她狐疑地看着手机,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手机屏幕亮了。来了消息提示。
她的呼吸莫名地急促起来,她看到了文轩的头像和名字。这个似乎已经久违了的人,在地球另一边的人,居然还能想到给她发信息。
她迫不及待地打开对话框,真的是文轩发来信息。这哪里是信息,分明是一封短信:
肖菲,我最亲爱的肖菲!
我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告诉你,我来美国的目的了,我要在这里读研。这是对我的一个很大的挑战,因为我要克服语言关,然后我还要跨专业读研究生。
要问我读什么专业?肯定是和你有关的!我为什么要到美国来读研究生?肯定是因为你!当然,我是在柳阿姨的支持下才得以成行。
自从我看到一条重要的新闻,我就产生了这个念头,下面我摘录一段。
美国科学家公布了首位女性艾滋病治愈者案例。《细胞》杂志分享了这位“纽约病人”的全部治疗细节,科学家认为从脐带血中移植干细胞以治愈艾滋病的新方法,已取得长期良好的结果.......
肖菲的眼睛模糊了,文轩下面写了什么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去美国是学习艾滋病治疗的方法,重要的是他是为了肖菲才远渡重洋。自己竟然完全误会了文轩!
“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有时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那歌声又响起了。
肖菲回头一看,是田田他们,一直站在楼上看着她。一定是讨厌的田田偷偷地把手机铃声换成了这首歌,她知道这首歌是肖菲和文轩的定情之歌。
肖菲的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她仰起头,假装看天。她看到了远处如黛的青山,还有那缤纷绚烂的满天彩霞。
她仿佛听到了文轩的声音,他温柔的话语和深情的眼神,就在风中流淌。肖菲的心变得如此温暖,她深深地相信,在这世界的另一端,有一个人愿意与自己分享同样的美景和内心的情感,那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幸福。
“肖菲,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
(全文完,谢谢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