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宁工大偏北一隅,绿树丛中,一座不起眼的校办工厂却刮起“飓风”。
文轩为了第四医院的“手套事件”,又气又急。他一回到厂里,就马上让贾厂长到办公室里来。
贾厂长居然慢慢腾腾地过了一个小时才赶来。昨天晚上的宿醉还没有醒,他浑身慵懒无力,还没开口说话,酒精味道已经浓烈地散发出来。
贾厂长一进办公室,文轩就烦躁地说:“天都要塌下来了,你还那么自在!”
贾厂长说:“天怎么会塌下来呢?”
“我回老家的那几天,你是怎么验货的?我千叮咛万嘱咐,就怕出事。结果你还真把我的话当成了耳旁风!”文轩痛心地说。
“文轩,我才是这个厂的厂长,你有没有搞错!”贾厂长端起了架子。
“是,你是厂长,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的厂还保得住吗?你快醒醒吧!”文轩怒喝道。
贾厂长吓得一激灵,酒有点醒过来了。他急忙问文轩,究竟出了什么事。文轩只能耐下性子和他把事情从头至尾讲一遍。
“厂里送的医用耗材里,乳胶手套出问题了。艾滋病科室的护士戴着这样的问题手套,在手术中受伤造成了职业暴露,感染了艾滋病病毒。”
“那问题手套是怎么混入产品中的?”贾厂长低下头想。
“这要问你啊!”文轩说。
“把库房管理员找来!”贾厂长大声地说。
一会儿,库房管理员跑来了,他一听是这个事,也变得紧张起来了。他辩解说,验货的是贾厂长,送货是小贾,他只不过没有重新检查而已。这件事情的责任不能怪到他头上。
“出事情了,推来推去有什么用!谁都逃不了这份责任!”文轩瞪着库房管理员说。
库房管理员支吾着说:“好吧,我也有责任。”
“我问你,那些挑出来的次品你放哪里了?怎么又混进货里了呢?”文轩问。
“我不知道啊,我不是上次还问你,是不是你拿的。”
“我拿那些手套干什么?”文轩更加生气了。
“小贾,肯定是小贾!”贾厂长突然明白了似的,又对着院子大呼小叫起来:“小贾,你要害我也不是这种害法啊,你把我的厂子搞倒了,你能捞到什么好处啊?!”
小贾今天倒很认真地在车间里检查流水线上的产品质量,机器的声音盖住了贾厂长的叫声,直到库房管理员急匆匆地跑到车间找他,拉着他去办公室。
小贾一进门,老贾就气势汹汹地要动手扇耳光。
“怎么啊,怎么啊?你发酒疯啊?“小贾跳了起来。
“贾厂长,还能不能好好说事了!”文轩也站了起来。
库房管理员赶紧把小贾拉到一边去。小贾克制住马上要爆发的脾气,瞪着老贾。
“你老实讲,你是不是故意把那些手套放到要送的货里去的?”贾厂长问。
“手套?什么手套?”小贾还懵着圈。
“就是文轩挑出来的次品。”库管员赶紧解释。
“那些是挑出来的次品?你们又没告诉过我!”小贾很委屈地说。
“没告诉你,你长着嘴巴,你不会问清楚啊?”老贾气急败坏地说。
“我问谁去?你一天到晚都在厂外面,我问得着吗?”
小贾又转头指着库房管理员,“你为什么不把次品扔掉,你放得那么好,我以为你是自己在藏宝呢!我也是这个厂里的一个股东,我要为厂里的效益着想,要是库房管理员都像你一样,不就像粮仓里有老鼠,偷米吃了吗?”
“你怎么说得那么难听!谁是老鼠!我又没偷!本来就是次品,我就不能拿回去给我老婆用吗?要是我都拿回家就好了,就不会出事情了!你这个自作聪明的东西!”
库房管理员平时不发火,看上去很老实的样子,一旦惹怒他,发起火来也是吓人的。
没等小贾回话,老贾也开始开火:“真的是你干的,你是猪头啊,你干的好事!你就这样祸害我!我饶不了你!”
“老贾,你说话摸摸你的良心好不好?我辛辛苦苦做,还做出问题来了?哼,好,很好,要有错也不是我的错,你说,手套是谁搞来的?质量怎么样?你是怎么验收的?”
小贾对着老贾步步紧逼,老贾这下理屈词穷了。他看上去很心虚的样子,因为他心里知道,真正的罪魁祸首是麻六以及他的跟班阿四。因为手套是他们供货的。
文轩全明白了,他心灰意懒地走出办公室。
贾厂长跟出来,低声地问文轩:“文轩,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怎么办?以后医院那边的业务还给不给我们?”
“你想什么呢!是我们违约了,医院已经终止了和我们厂的合作,马上就会追责!”文轩说。
“追责?谁来承担责任呢?麻六?阿四?”贾厂长还这样问。
“法人代表,销售代表都要承担责任。”文轩说,“还不知道会面临怎样的赔偿责任。”
“去告他们!让他们赔偿损失!还有精神损失!”第四医院艾滋病科室的接待室里,来了谢彩的家人。
她们一拨是谢彩的娘家人,以谢彩的妈妈为代表,一拨是婆家人,以谢彩的婆婆为核心。本来不常碰在一起的两拨人聚头了。
谢彩的男朋友阿旺也来了,他们两个刚登记不久,还没来得及办婚礼,谢彩就不小心怀孕了。
为了要不要把谢彩腹中的胎儿留下来,娘家人和婆家人上次已经聚在一起,激烈地讨论过。
这次,因为得知谢彩被感染了,又惊动了双方家长。焦点还是孩子。
谢彩妈妈说,谢彩上班辛苦,经常要值大夜班,怀孕不容易,既然有了干嘛不要?而且谢彩是第一次怀孕,头胎是一定要的。
谢彩婆婆说,我们这边还没有准备好呢,这么急急忙忙要孩子干什么?我儿子还没有结婚,就和女朋友生了孩子,摆酒席让新娘子挺着大肚子,不是让人笑话吗?
谢彩妈妈说,有什么好笑话的?你还老封建啊?要笑话嘛,也要怪你自己儿子啊。
谢彩婆婆说,现在就不要说这种话了,怪来怪去也已经有了。我的意思是这次就不要了,以后等准备好了再要。
谢彩妈妈说,我女儿的身体就不重要了?反正要生孩子的,为什么不早点生?早生,我女儿的身体恢复得快。我们年纪也不大,可以帮他们带孩子。
谢彩婆婆说,你们就自己做主了?孩子又不是一个人能生的,也有我儿子一半功劳的。我们婆家都没有表态,你们那么急吼吼干什么?
谢彩妈妈说,你们这样的态度太不负责了,我们家里虽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女儿也是我们手心里的宝贝,你们家对她这么不重视,以后日子怎么过?
谢彩婆婆说,我还没对你们挑剔呢,你们倒先不满意了?本来看中我们儿子的姑娘有好多呢,阿旺和谢彩谈对象,没有征求我们意见,我还生气呢。现在后悔都来不及了。
谢彩妈妈说,啊,还有你们这样的人家?早些时候你们怎么不说?追求我们谢彩的小伙子也蛮多的,可是她偏偏看上你们家阿旺,我也是不同意的呀。
这下好了,两方的代表本来是来和医院谈谢彩的职业暴露问题的,谢彩妈妈和婆婆你一言我一语,跑题了。
跑题了还不要紧,两方家长搞得擦枪走火,关系瞬间紧张了。
阿旺跑到护士站找谢彩,一五一十地把刚才双方代表的意见转达给谢彩,谢彩很不理解。
“谁让他们来的?这是医院,来这么多人想吵架,还是打架?你快点让他们都回去!”
“我有什么办法?我不想来,都是他们逼我来的。老人的心情你理解一下。”
“我理解,很理解。现在我问你,你什么态度?”
“我的态度,我的态度就是大家的态度。”
“你又来了,你不如说你的态度就是你妈妈的态度吧!”
“谢彩,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
“不要说了,我不想听了。”
谢彩把阿旺推出值班室的门。阿旺气急败坏地说,谢彩你这是什么态度,我找你们护士长去。
护士长朱槿和其他科室的护士长一起,此刻正在院办开会呢。
会议室里的气氛非常压抑,院领导先讲话,强调了医用耗材管理的重要性,让大家趁机好好学习相关法律,结合院里的实际情况进行整改。
后勤部负责采购的胡医生也参加了会议。
“从这次艾滋病科的谢彩护士被职业暴露的事件中,我们一定要认真总结经验教训。有些医疗机构和生产厂家,有某种潜规则存在。比如说,药品医药代表主要把精力放在了医生身上,而有些医用耗材则做护士长的工作......”
领导此话一出,其他科室的护士长的眼光不由自主地齐刷刷看向了朱槿。朱槿立刻有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以至于领导后面讲什么话都听不进去了。
朱槿的脑海里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谢彩被职业暴露,她作为护士长有没有责任?要是她还是坚持一开始的想法,不让她参加董大妈的抢救手术,是不是就会保护谢彩不受感染?
但是,根本原因是医用耗材的不合格才导致了事故发生。只要有这个隐患存在,不是谢彩,也会有别的人面临着职业风险。
可是,这和她一个护士长有什么关系?她又不负责采购,当然也没有把时间和精力放在检查手套上面。
何况那时候病人非常危急,医生和护士满脑子都在想着怎么抢时间来拯救病人的生命。
可是,刚才院领导却毫不留情面地说,耗材可能和护士长有某种关系。
肖菲是她的病人,后来又是院里的志愿者。朱槿爱护肖菲,她的男朋友文轩和朱槿也的确很熟,可是,朱槿从来没有和他有过任何关于耗材采购方面的联系。
朱槿把目光看向了胡医生,胡医生也在悄悄地看向她,一碰到朱槿的眼光,她又立刻把头转开去了。
这时候,已经是各科室的主任开始发言了。他们言之凿凿,立论惶惶地表达了对此事的重视,表示要从事件中吸取教训,把科室医护人员的感染风险降低到零。
艾滋病科室的龙主任也发言了,他表示一定吸取教训,如果发现有人在此次事件中有某些违规行为,就立刻进行查处。
说到这里的时候,那些护士长们又下意识地看向了朱槿。
接下来的场面更加滑稽。其他科室的护士长们也轮流站起来表决心,说一定要严格把好医用耗材的验收检查关,防止不合格的产品对护士们的身心健康造成威胁。
护士长的发言,是由院领导点名进行的,而他唯独没有点朱槿的大名。朱槿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委屈。
“我连发言的机会都被剥夺了吗?这是对我的无声宣判吗?我是被定罪了吗?”朱槿脑子里各种各样的念头在相互闪现。
好不容易挨到了会议结束,朱槿第一个就冲出了会议室。她不想出现这样难堪的场景,像一个罪魁祸首一样被其他科室当作一个坏典型,让其他护士长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从她的身上扫视,然后脸上带着庆幸的表情轻松地走过去。
“朱槿,朱槿!”身后有人在叫。
朱槿回过头一看,是胡医生追上来了。
“朱槿,你也不要思想负担过重。要相信院领导。”胡医生这样说。
“这件事情太可笑了,好像责任要由我来承担!你说,我做错了什么?是我和厂家签订合同的吗?是我验收厂家的产品的吗?我们只是负责去领取耗材,那还是我底下的护士去领的,我都没有经过手!”
“算了,我是好心来劝你,不要想太多,院领导开这个会也就是形式上隆重一点,是对其他科室的一种心理安慰罢了。”
“但是也没必要对我们艾滋病科进行讨伐啊?难道我们愿意看到这种事情发生吗?”
“好了,你情绪太激动,我和你也说不通。”胡医生转身要走。
“站住,你今天既然把话说到这里了,我就接着往下说,文轩应该和你有密切的联系吧?你们专业才对口,是供需关系。”朱槿说。
“你不要乱说,文轩在第四医院谁不认识?他哪个科室不去?要说我和他认识,还是你介绍的呢!”胡医生说。
“我干嘛要介绍你和文轩认识?”朱槿糊涂了。
“哎呀,你这个记性,你让我搭他的车回城里呀。”胡医生说。
朱槿想起来了,上次胡医生的儿子发烧,着急回家,她才让文轩开车送胡医生的。像这种举手之劳的事,朱槿过后就淡忘了。她没想到,刚才胡医生脱口而出的话,听上去却变了味。
朱槿不愿多说了,默默走回科室。
“护士长,快来啊!”吕乔和郝梅两个人一起朝朱槿奔过来。
“什么事?”朱槿本能地反应说,“哪个病人有情况了?”
“不是,是谢彩!”郝梅说。
“谢彩怎么了?我不是让你们多照顾她?是不是抗病毒药有副作用了?”朱槿紧张地问。
“不是谢彩,是他们家的人,我和郝梅刚才在休息室劝了半天,结果我们毫无招架之力,我们只能逃出来了。”吕乔说。
“快去看看!”朱槿顾不上多问,边走边说:“谢彩呢?”
“不知道啊。”吕乔说。
在休息室里,谢彩的亲属们已经混战一团了。妈妈派站在一边,婆婆帮站着另一边,她们相互指指点点,各说各有理。
“不要吵了,这儿是医院,不是菜市场!”吕乔大声地制止她们。
“刚才就是你这个护士,说来调解的,结果你们讲了一半自己就逃走了。叫你们领导来,我要和你们领导说话!”谢彩的婆婆说。
“这就是我们的领导,朱护士长!”郝梅说。
“朱护士长啊,你来得好,你来评评理,你说有没有这么刁蛮的婆家的,他们只考虑到他们的后代,根本不考虑我的女儿。没有我女儿,哪有他们的后代啊。”谢彩妈妈看到朱槿来了,像见到了亲人一样,紧紧地拉住朱槿的手不肯放。
“以后是不是婆家还不知道呢!你们不要太自以为是,我儿子屁股后面跟着一大堆呢!你女儿又没有和我儿子结过婚,我们是什么关系,说句难听的话,出了这个门,我们也可以谁也不认识谁的!”谢彩婆婆露出了霸道老板的样子。
谢彩妈妈还要继续争论,朱槿站到了楚河汉界的中间,严厉地说:“你们都是长辈,我有些话说重了,请你们理解。但是我不能不说,你们谁都没有尊重谢彩,爱护谢彩。”
两边阵营的人都张大了嘴巴,哑口无言。
朱槿对谢彩妈妈说,谢彩现在最重要的是及时跟进抗病毒的治疗,我们第四医院在这方面已经积累了成熟的临床经验。你们看她,护士吕乔,她也曾经遭遇过职业暴露,就因为措施得当,她并没有感染病毒。
“对,我就是吕乔,我没事!”吕乔像个模特一样,在中间转个圈。
朱槿又对谢彩婆婆说,你也不尊重你儿子的选择,更不尊重婚姻法。谢彩和阿旺是经过民政局登记的,是合法夫妻。婚姻自由,婚姻自主,不要再说阿旺有其他女人追的事情了。法律不允许,道德也不允许。
朱槿这样说后,妈妈派和婆婆帮开始共同关心一个问题:“那谢彩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这首先要征求谢彩和阿旺的意见,如果他们要把孩子留下,我们医院已经有了母婴阻断的成功例子。”朱槿说。
“对!桑一男的女朋友直到临产前才查出来hIV阳性,我们就用母婴阻断成功接生了一个健康男孩。你们不信,我可以带你们去看看产妇和婴儿。”郝梅自豪地说。
妈妈派和婆婆帮虽然听不懂什么叫“母婴阻断”,但是,她们暂时停息了战火。
“吕乔,郝梅,你们照顾一下,我去看看谢彩。”朱槿说。
谢彩的男朋友阿旺现在不争也不吵,而是到处找领导。
刚才科室的龙主任一直在开会,阿旺没有找到他。现在,龙主任回到办公室了,阿旺就走进去和龙主任谈。
谢彩和阿旺有过争论,阿旺的意思是首先要向医院提出赔偿要求,谢彩的职业暴露是不是工伤,医院总要有个说法。
“我们可能需要聘请一个专业的律师,来帮助我们维权。”阿旺很认真地对谢彩说。
“别,你就不要去医院闹了,谁都不怨,都怪我自己运气不好!”谢彩这样说。
“不行,这件事情医院有责任,我还没有追责个人呢,这可能会牵连到不同的人,法律上的事情我也不太懂,我要和律师谈过才能决定。”阿旺显然已经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
他的话让谢彩感到非常吃惊,她没有想到阿旺如此冷静缜密,简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这件事情的直接受害者是我,我都没有这样的意愿,你为什么要揪住不放呢?”谢彩说。
“你是受害者,难道我不是受害者吗?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受害者吗?”阿旺理直气壮地问。
“但是你一旦要去追责的话,会牵连好多人。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不可挽回了。你现在的思路是要打官司,打官司又费时间又费精力,何必搞得鸡犬不宁呢?”谢彩想劝阿旺放弃索赔的想法。
“你是女人,你太感情用事了!”阿旺不满地说。
“你是男人,你也太冷酷无情了!”谢彩这样回答。
但是,阿旺一旦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谢彩把阿旺推走又后悔,她看着阿旺走向龙主任的办公室,看到那扇门慢慢地关上。
她失望地转身走。
“谢彩!”
朱槿看到了谢彩,叫住她。
“护士长!”谢彩一看到护士长,鼻子一酸,委屈地想哭。
“谢彩,别哭啊,走,到我办公室里去,我给你泡一碗热乎乎的燕麦粥喝。”朱槿搂住谢彩的肩膀,两个人相互依偎着走。
肖雄飞和柳晓依也并排走在医大附属医院的花园里。
肖雄飞严肃地说:“晓依,我求你一件事。”
“别这样说!”柳晓依说。
“我的病不要告诉肖菲和文轩。”肖雄飞停顿了一下说。
“不告诉他们?这么大的事情怎么瞒得住?”柳晓依一脸不解。
“要想瞒还没有办法吗?”肖雄飞说。
“我做不到。”柳晓依答道。
“你就像演戏一样说台词不就行了吗?”
“这是两码事啊。演戏那都是假的!”
“怎么又是假的了?你年轻时候在台上演才子佳人,不也是生离死别的吗?哦,你后来还演过电影呢,都演了些什么呀?”肖雄飞问。
“不要讲那些陈年旧事了。”柳晓依心事重重,脸色阴沉。
“你演戏时有句话是不是叫不疯魔不成活?就是要投入其中,就可以信以为真。”肖雄飞还缠绕在自己的话题里。
“老肖!”柳晓依忍不住打断他。
“晓依,答应我两件事。”
“刚才还一件事,怎么现在多出一件?”柳晓依奇怪地问。
“好,那你第一件事就算答应我了。我就说第二件事,你收我为学生,我要跟着你学学艺术。”
“什么,老肖!我不是没心没肺的人,我真的做不到你这么淡定!你要跟我学什么艺术呀?我能教你什么啊。老天啊,我都快被你弄疯了。”柳晓依低下头说。
“我和你学艺术,是想弥补我年轻时的遗憾。因为我不懂艺术,所以不能真正懂你的心,不能理解你的梦想和追求。你说得对,我就是一个大老粗。我的理想就是老婆孩子吃饱穿暖,到处玩得开心。我没有你那样的追求......”
柳晓依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年轻时肖雄飞的样子。他会干家务,很勤劳;他很体贴,每天殷勤地给柳晓依端茶倒水;他很孝顺,在床边伺候瘫痪在床的岳父老柳。
可是,柳晓依要练功,练唱的时候,肖雄飞在旁边不耐烦地催促。
柳晓依听广播里的折子戏听得入了谜,锅里的菜烧糊了,水开了把火浇灭了,肖雄飞冲进屋子,对着柳晓依大吼大叫。
后来,柳晓依和肖雄飞争吵。柳晓依说以前你那么支持我演戏,现在怎么变了?肖雄飞说,现在孩子都有了,要踏实过日子了......
“晓依,我突然对艺术产生了兴趣,我要趁现在还有力气的时候,和你谈谈艺术。你答应教我吗?你知道我笨,不对,我干活不笨,就是吹拉弹唱样样不会。我要抓紧时间。”
肖雄飞的话又把柳晓依从回忆中拉回现实。
柳晓依忍不住轻声地哭泣起来:“老肖,你真讨厌,你都说的什么话!好,我答应你,每天教你唱一小段戏。”
“太好了!”肖雄飞像孩子一样笑了。他还不忘补了一句:“别让孩子们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