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菲,你听我说!”
“肖菲,先听我的故事!”
“肖菲,他们的故事没有我的精彩!”
“谁说的,我的故事比你惊险一百倍好不好?”
红丝带活动中心里,今天异常热闹。
自从肖菲把小兰师傅的事写成《亲历艾滋病科司机的一天》后,肖菲的公众号文章阅读量突破了十万加,点赞、评论的网友纷至沓来,有不少网友在后台申请肖菲开白名单,以便转发。
说来也怪,肖菲自己倒没有多么强烈的感觉,觉得只是如实地记述了一下,没想到网络上的读者给予了这么大的关注。
还有令她想不到的事,第四医院的艾滋病科室司机组的师傅们也引发了讨论。
小郑说,索性请大家都到红丝带中心来搞个联欢,一直想和病友们搞活动,一直也没有搞起来。这不是一个契机吗?
马左右、小琴立即表示同意,他们说,这好办,现在在“乘客”群里发个公告,只要不影响治疗,欢迎每一位病友来参加。
田田更是兴奋,自从刘家坞那次搞活动失败以后,田田的表现欲遭受了大大的打击。有一阵子,她都不想唱歌了。幸好还有小琴和冯秦这两个音乐人才,田田每天沉浸在古典音乐的熏陶中,慢慢地治愈了挫败感。她又像一只小百灵一样,渴望着每一个歌唱的机会。
“我们不如来个卡拉oK比赛吧?”田田说。
“那不会唱歌的人呢?”马左右反对。
“要不改成脱口秀大会?”小琴说。
“好啊,脱口秀就是说话呀,这个人人都会吧?”肖菲说。
“不行,我就要唱歌!”小琴说。
“不行,我只会说话!”马左右说。
“好了,我看让大家随意吧,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我们放轻松,把气氛搞活跃了就行!”小郑这段时间老是作沉思状,看来头脑里没有白思考,听上去比以前成熟老练了。他作为红丝带活动中心的元老,对活动方向一锤定音。
红丝带活动中心第一次真正使用起来了,有的病人在下象棋,有的在看画报书籍,有的看电视,还有人用微波炉热饭菜。
司机组的师傅们则围着肖菲,争先恐后地要讲他们的故事。
“师傅们,你们今天怎么愿意讲故事了?”肖菲有点奇怪。
王师傅说,我以为别人不知道我们这个群体,也不会理解我们。没想到,大部分网友对我们很理解,很支持。我真感动!
李师傅说,就是啊,我们以为别人不理解就不要说出来了,其实恰恰相反,不理解才要多说,多宣传。这样对我们以后的工作才有大大的帮助啊。
王师傅说,肖菲,你以后要多写这样的文章。你是不知道,我们每个人都经历过很惊险的事情。
肖菲看向小兰师傅,他才是这篇引发热议的公众号文章的主人公,可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蔫蔫的,缩在一个角落里,不说话。当然,小兰师傅的“语言”也很特殊,一般人不懂他的话。从他的表情看,他还是那么淡然。
肖菲请小兰师傅往中间坐坐,他却连连摆手,最后急了,才“咿呀”地发出了声音,用手语说,我就在边上看看,让他们说吧。
于是,肖菲就请大家安静下来,让从来不上台发言的司机师傅们轮流走到中间讲述自己的故事。
王师傅说,有一次他把病人送回家。他的家住在农村,车进了村口,离开家只有几步之遥的时候,从他家跑出来他的家属们。他们拦在车前面,不让汽车开进去。
王师傅接着说,我送了很多病人回家,农村的也有不少,遇上村里人不让病人回家的也有,但是遇上自己的家属不让进家门的事,还是第一次碰到。
那些家属之间争吵不休,最后命令王师傅说,我们可以帮你把病人抬到村外的草棚里去。
王师傅说,你们听听,他们是说帮“我”!后来,我只能听从家属的安排,把病人放到草棚里去了。
王师傅说,我们做这个工作,很多事情想帮忙也帮不上的。
李师傅说,你这个还好吧,我上次那才叫惨呢。有的是病人家属好,病人不好。有一次,我跟着护士长她们去接病人。病人已经骨瘦如柴了,还不肯上医院来治病。家属偷偷打了急救电话。
我们一上门,病人就用一个很大的茶缸向我的脑袋砸过来,还好我头一偏,茶缸砸到了我的肩膀上。要是砸中我的脑袋或者眼睛什么的,我连车都开不回来了。就那样,我的肩膀也足足痛了一个多星期才缓解。
王师傅对李师傅说,你接病人总没有被病人吐过痰吧?
李师傅说,哎呀,你怎么不听护士长的话,她说了多少次,要戴口罩!
王师傅说,你怎么知道我不戴口罩,口罩只能遮住一部分地方,额头、眼睛、脖子这些地方能遮得住吗?
李师傅说,那我车上还拉过一个,护士在车上给他做深静脉穿刺,护士扎进去他又拔出来,带血的针都差点飞到我身上,连家属都说,你们就不要管他了。可是医院派我们去就是拉人的,不拉回医院任务就没有完成啊。
李师傅说,我们是拉他来治病,他却恩将仇报,还说他过不好,让别人也过不好呢!
王师傅说,就是啊,恩将仇报的人太可恨了。我们不怕苦,不怕累,就怕这种好歹不分的人。
两位师傅的讲述让红丝带活动中心的所有人都听呆了。
马左右站起来说,艾滋病人里面是有某些人渣,但是大部分人都知道好歹的。病友们,你们说,对不对?
“我们懂得感恩。”有人说。
病友们一起说,对,我们知道感恩!
马左右提议说,我们以前不知道司机们的艰辛,现在我提议,大家集体给师傅们鞠躬致谢吧。
所有的病人都听从马左右的指挥,站了起来。
小郑和田田把小兰师傅也拉到活动中心的中间,可是小兰师傅怎么也不肯,他咿呀地比划着,就愿意待在角落里看着大家。小郑对田田说,那就让小兰师傅怎么舒服怎么来吧。
王师傅说,各位病友,我们做的都是应该的,今天到这儿讲讲不是摆功劳,讨奖赏,就是发泄发泄心中的情绪。
李师傅说,搞得这么隆重,我们就不好意思了。都是第四医院的,大家都是一家人呀。
马左右说,我们这儿的病人肯定有人是这几位师傅拉到医院的,就是自己到医院来的,也可以表示感谢嘛。下面,听我指挥,一鞠躬......
王师傅突然变了脸色说,别,你这样叫起来我会想到不好的地方去了。不要鞠躬了。
马左右说,王师傅,您是不是多想了,婚礼也是要鞠躬致礼的呀。
李师傅也说,不要搞这个了,我被王师傅说得也怕起来了。
只有小兰师傅坐在角落里,无声地笑了起来。
肖菲一看,就对马左右说,我们大家为师傅们鼓鼓掌吧!
小郑也说,好,这样好。下面我们热烈地鼓掌,以此感谢我们的师傅们!
红丝带活动中心里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不知道是谁提了一嘴,说,我们大家唱歌吧?
这一提议立即引起了好几个人的响应,他们争相要给大家唱歌。马左右说,别急,大家一人唱一首,反正我们又不收钱不抢票,慢慢来,一个个轮着唱!
看到那几个人争着要表现唱歌的技能,田田也按捺不住跃跃欲试了。她悄悄走到肖菲身边问,冯秦和小唐怎么不来?她们又搞小圈子了?不像话!
肖菲说,别那样说,活动都是自愿参加的,谁有空就来。
田田说,就知道你向着冯秦,你的老感情嘛。噢不,老邻居。她们不来正好,这次就可以轮到我和小琴合作了。
肖菲说,你说什么呢?听不懂。
田田走向小琴说,你也应该和我合作一把了吧?
小琴说,怎么?你想唱歌?好啊,大家想唱歌的可以用卡拉机器点歌啦!
田田白了小琴一眼说,你怎么就不能心有灵犀一点通呢,我要你拉琴,然后我唱我们红丝带的主题歌呀。
小琴说,啊,那你要问小郑,他的歌词都改了那么多版了,我已经被他改糊涂了。
田田冲着小郑说,原来还是你在搞鬼,你为什么老是改歌词?搞得小琴也总得根据你的歌词改旋律。
小郑愣了一下,说,还要推敲推敲,没到成熟的时候,拿不出手!
田田说,你是故意的吧?你是不是不想让我唱这首主题歌?你说,第四医院除了我这个金嗓子,还有谁能唱?马左右吗,你让他这个公鸭嗓子唱吗?
马左右说,田田,怎么扯到我头上来了,我是跑调大王,你让我唱我还不肯唱呢!小郑,你就快点把你的大作拿出来吧,有人迫不及待要成名成家了!
田田说,我唱的是我们红丝带的主题歌曲,是公益歌曲,谁要成名成家了?就你那破世俗功利心,也配和我理论?你这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马左右说,田田,你还来劲了,小郑,你看把一个想成名的三流歌星都憋坏了。求求你快点把大作拿出手吧!
小琴拼命朝马左右瞪眼睛,暗示他不要口无遮拦,田田的脸上已经晴转多云,多云要转雨!
肖菲却这样想,终于看到红丝带的世界大斗嘴了,斗斗更欢乐,田田和马左右就像说相声的逗哏和捧哏一样,虽然总是“擦枪走火”,可是没有他们两个,人间无欢。
这时候,一个病友在飙高音,听上去实在是有心无力,就像嗓子被谁捏住了一样,发出令人窒息的声音。在这样奇异的歌曲声中,有的病友皱着眉头,有的摇着脑袋,有的捂着耳朵,就是没有一个人上前去让那位病友停止歌唱。
“老哥,你这是用生命在歌唱啊,用的还是别人的生命!”田田连连摇头说。
田田不理会马左右了,“腾腾”地走到卡拉oK的点唱机边,把那个“杀鸡唱法”的病友往边上一推,快速在点歌的屏幕上翻找曲目。
红丝带中心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田田。
音乐的前奏响起,田田安静下来,马上就要投入深情演唱。
肖菲从前奏中已经听出了这首歌曲,因为这是她和文轩的定情之歌。
“给你一张过去的cd,听听那时我们的爱情。有时候会突然忘了我还在爱着你.....”
田田虽然是草根歌手出身,可是她的嗓音条件很好,如果不细听,还以为王菲的原声在唱。
她从小琴那儿学了不少乐理知识,也跟着她听了很多古典音乐,这使得她的演唱水平得以提升。田田知道自己没有经过正规的训练,所以她更加努力,特别珍惜学习机会。
不得不说,田田是属于歌唱的。
所有人都陶醉在田田甜美的歌声里了,尤其是肖菲,她的耳朵陶醉在歌词中,脑子沉浸在对文轩的回想里。文轩从操场上跑过来,从图书馆夹着书本走过来。他们漫步在校园的湖边,嬉戏在开满小花的草坪上。
文轩,文轩!肖菲在心里喊着。
此刻,文轩的脑海里也仿佛听到了喊声,不过不是肖菲的声音。
这几天,文轩的家乡山洪爆发。
那天,他本来并不知情,他突然想给妈妈打一个电话,想说这个月钱有点紧张,就不给她汇钱了。
电话是打到邻居大哥家的。邻居大哥是个藏不住话的人,他接了电话说,哎呀,文轩,你家的房子都塌了,你还不回来啊!
文轩大惊失色地问,房子塌了,我妈呢?我妈没事吧?
邻居大哥说,我们今天都去集市上去了,回来就看到你家的房子淹没在泥石流里了。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都滚到我家的院子里来了。我们全家搬了好久才清理干净呢。
文轩着急万分地说,你快去帮我看看啊,石头不重要,人重要啊!求你了,大哥,快去看看我妈啊。
文轩的妈妈没有手机,有什么消息都要通过邻居大哥家的电话才能联系到她。
邻居大嫂接过电话说,文轩,不要急,我刚才看到你妈也在集市卖草编呢。这时候,邻居大哥和大嫂两个人却吵起来了。大哥说,你看见了?你没看错人吧?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啊。大嫂说,我明明看见了,是你瞎眼了吧?
“我妈在哪里啊,你们到底看没看见啊?”文轩着急地喊道。
就在这时候,邻居大嫂突然叫了起来,哎呀文轩妈来了,哎呀,你别去房子那儿,房子塌了就塌了,人没事就行了。
文轩听到妈妈在大声地哭喊着,我的房子啊,以后我住哪儿啊!
文轩的心里太难受了,他大声喊,大哥,大嫂,你们让我妈听电话啊!
文轩妈妈和文轩通电话的时候,又完全不是那种崩溃的情绪了,这个朴实无华的农村妇女的原则是,发生再大的事情都不让儿子分心。文轩爸在世的时候,常常和她说,让文轩好好读书,家里有天大的事情都不要惊动他。文轩他爸走了之后,文轩妈还是按照老伴生前的要求做的。
文轩妈想,生活上的艰苦不怕,几十年都这么煎熬过来了,现在文轩虽然每个月汇回来的钱不是很多,但是已经让她很知足了。没有吃不起的苦,只有享不了的福,再说,人这辈子能享多少福,都是老天定的。文轩从一个贫寒之家考到城市去上了大学,顺利地毕了业,找了一个工作,听说还找了一个很好的女朋友。文轩妈觉得日子已经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文轩一直说等钱存够了,把老房子修一修。可是还没等文轩的钱存够,房子就塌了。在文轩心里,塌的岂止是房子,塌的是他对妈妈的承诺,塌的是他努力想改善生活的信心。
“妈,那你今晚住在哪里呢?”文轩痛心地说。
“不用管妈,妈自己想办法,你不用管妈!”文轩妈这样说。
妈越是这样说,文轩的心里越是不好受。他说,妈,我这就回家来!
文轩妈说,傻孩子,你就是现在赶回来,房子也回不来了。妈一个人,怎么都好对付。你回来,现在家都没有了,你住哪里去?
文轩不停地捶着自己的头,说,我马上去想办法。
文轩妈说,儿子,你能想什么办法?还是顾好自己吧。
文轩说,我去想办法筹钱,妈,你再耐心地等等我,我一定要让你住上房子。说到这里的时候,文轩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下,因为他都没有勇气说让妈住上“新”的房子。
这事还是由村长来解决。他说,文轩,你人在那么大老远也帮不上,你妈是村里的人,村里每一个人都去捡木头也要帮你家把房子重新支起来。你就放心吧,我会把你妈安排好。
文轩一听到村长这么说,不停地表示感谢,放下电话时,他已经泪流满面。
文轩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找贾厂长,问他能不能预支下个月的工资。还有,贾厂长一直答应给他股份,虽然要到年底利润核算之后,才按照比例分红。可是事情不等人,他等不到年底啊。
文轩快步走回厂里的办公室,没有看到贾厂长,只有小贾在。他就转出去给贾厂长打电话,电话里面是很嘈杂的声音,贾厂长喂喂了半天,好像听不到文轩的声音。文轩猜想他又在和他的老兄弟在喝酒吹牛了。这样嘈杂的环境,还是他喝得醉醺醺的状态,就是听见文轩的话,文轩又怎么开口谈这件事呢?
文轩无奈地转回到办公室的门口,在犹豫进还是不进。
“文轩,你干嘛呢?没头苍蝇一样。”小贾阴阳怪气地说。
文轩只得假装有事,到他的桌子里去翻找了一下,然后坐在那儿发呆。
小贾看出文轩似乎有心事,就晃晃悠悠地走过来说,文轩,你平常也不怎么待在办公室里,今天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
文轩有气无力地说,没什么。
小贾假笑了一下说,不是我说你,你就是一个书呆子。
文轩朝小贾看了一眼,不明白他想说什么。
“我看你平时成天跑东跑西,销售业务倒是开展起来了,可是这业务拓展了和你有什么关系呢?”小贾朝文轩眨眨眼睛说。
文轩刚想开口,小贾根本就不让文轩说话,自己接着说,我知道你的心思,你认为老贾答应给你股份,到年底就分红,你是不是就奔着这个动力去跑的?哈哈,他的话你就这么相信?你傻啊,要白纸黑字写下来的股东才算数呀。
文轩说,这个法律知识我懂,要在工商注册的公司章程上写上股东结构才有法律效益。
“那你既然知道,你怎么不逼着老贾把股份写上啊?”小贾更加不理解了。
文轩摇摇头,不想再说下去。和小贾说太多有什么用呢,没准还被他当成话柄去传话,那样搞得更加被动。
“我知道了,是老贾那个老兄弟在从中作梗吧?”小贾一说到贾厂长的朋友麻六,眼睛里就露出寒光。
文轩还是不说话。
“你这个孬种!你为什么不和那个麻子斗啊!你不知道他已经骑到我们两个脖子上了,你怎么不和他去斗!”小贾突然变得失控了。
文轩自己心里乱成一团麻,还要忍受小贾在耳边不停地聒噪,他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别走,文轩!你今天不给我一个态度,你就别走出这间办公室!”小贾得寸进尺了,拦在了办公室的门口。
“滚开!”文轩一把拉开小贾,因为用力过猛,个头小小的小贾被他甩开去。
小贾这下恼羞成怒了,他蹦起来朝文轩就一拳打过来。文轩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小贾的手腕,用力地往后掰。小贾“哎呦哎呦”地叫唤起来。
“松开,你快松开!”小贾哀求道。
文轩松开了小贾,谁知道鸡贼的小贾趁机又一拳打向文轩,文轩猝不及防,额头瞬间磕到了门框上,立刻鼓起了一个很大的包。
文轩愤怒地看向小贾,小贾这时候又开始怂了,说,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自己力气这么大,文轩,对不起,我其实是好心提醒你,你要小心那个麻六。我才是你的同盟啊,文轩,你眼睛要睁大,不要敌友不分啊。
文轩看都不看小贾,走出了办公室。他不知道去哪里好?现在妈妈没有家了,可是他却无能为力。
文轩当然知道,贾厂长虽然表面上对他不错,可是他都听那个麻六的。麻六是个社会上的老江湖,他肯定对贾厂长说,这个大学生干嘛要给他干股,他出钱了吗?他销售方面的业绩可以拿提成嘛。
至于贾厂长,文轩心里更是清楚的,要不是当初贾厂长答应要给他厂里的股份,文轩当时就提出辞职不干了。
可是现在,反而是文轩不愿意离开这个厂子了。因为他已经把这个厂子当成了自己的平台,垂直深耕,销售网络已经铺开。他就像一个勤勤恳恳的果农一样,花了时间和精力种树培育,是在静等着开花结果。
如果说,当时文轩辞职那叫义无反顾地离开,现在可真叫骑虎难下了。
文轩已经不像刚毕业的时候那样充满锐气了,他就像一颗鹅卵石一样,渐渐地看见自己失去棱角,变得圆润。虽然,那些棱角曾经让他引以为豪,现在却不得不接受自己圆润得如此羞耻。
文轩决定往回走,大大方方地回去,坐在小贾的对面。他文轩不能那么脆弱,凭什么让小贾这样的毛孩子轻易地左右自己的情绪?该干嘛就干嘛!该得的利益就大大方方地,正大光明地去拿!
电话响了,是柳晓依打来的。
文轩突然想起来,柳晓依不想住医院里了,她说尾椎骨那儿已经没那么疼了,只要让医生给她配了药就可以回家里修养了。她想回到她刚布置好的出租屋去,那儿虽然是临时的家,也总比闻病房里浓郁的消毒水味强。
而且,她在病房里睡不好。晚上,同病房的人要打呼噜。一大早,护士要走进病房,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整个病房的灯全打开,窗帘也全拉开。即便像她这样不需要早上空腹抽血、测血糖量血压的人也得陪着其他人一样作息。
“文轩,文轩,你把我接回去吧!”柳晓依在电话里这样哀求他。
文轩叹了口气,想,我在火里烤着有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