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样的想法就不对!”
站在艾滋病科的走廊上,都能听到16号病房里传出的说话声。那个声音铿锵有力,中气十足。
“我还是觉得没意思,没意义。”另一个声音在说。
16号病房里,新入院的病人颜肃和同病房的贾一丁在探讨人生的意义。
显然,刚才两个人已经争论过很长时间了,颜肃在病房里走来走去,脸上的表情还带着没有说服贾一丁的不甘。
“行了,老颜哥,你也别劝我了。这都是命啊,万般都是命,半点不由人。”贾一丁说。
颜肃皱起眉头,那几根长长的眉毛更像野草一样竖起来,他叹了口气,似乎接受了贾一丁的说法。
他坐回自己的床上,说:“贾老板,你这么说吧,人确实是有命的。”
“叫我小贾吧,老颜哥。”贾一丁说。
“我看着那么老吗?”颜肃却有点不悦。
“那叫我老贾,在外面他们也管我叫老贾,您看着挺年轻的,根本不像已经退休的人,老颜哥。”贾一丁讨好地说。
颜肃嘴角微微动了一下,贾一丁的恭维还是有点受用的。
“哥,您的经历一定很丰富吧?说来听听。”贾一丁把枕头竖起来,舒服地靠了上去。
颜肃打开了话匣子:
“我呢,是一个县里的局长,科级干部。在北宁市当然算不上什么,人家说一砖头拍下去,可能拍死好几个局长,但是在我们县里,我当一个科级干部已经很牛了。”
“您也算是一方诸侯了吧?”贾一丁说。
“也不能那么说。但是在县里,我也是个人物。我老父亲住院,老岳母过生日,那也有不少人来给我送礼了。像平常的礼盒礼品,我老婆都嫌别人送得太多,吃不了,摆着还占地方,只能腾出一个杂物间来堆那些礼品盒。”
“过得挺滋润啊,哥。”
“我在位子上的时候,确实是可以的。我给儿子安排了一个好单位,前几年他结婚了,还给我生了两个可爱的孙女。按理说,我就是不往上走,在原来的位置上平稳退休,一家人吃香喝辣,那真不成问题。”
“后来呢,哥?”
“本来我仕途通达,应该满足了。可是人哪,总有不断膨胀的欲念。我又利用手中的权力和人脉,开了一家私人宾馆。我们县里只有一家县府招待所像样一点,可总是被各种会议什么的包房了。我这家宾馆独一无二,不仅环境清净雅致,而且价格也适中实惠。所以,从开张开始,几乎没有空房率。有时候,在退房后的空隙,还有人来租一两个小时的钟点房。”
说到这些,颜肃脸上露出了一丝满意的微笑。
“现在呢,宾馆还开着吗?”贾一丁听得入神。
“我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突然就生了病。起初是老伴发现的,有几次上厕所忘了冲水,她发现马桶里都是泡沫。她催着我去医院检查,我一直不当回事。但是后来,我自己也渐渐感觉到身体不对劲。去医院查了,还真的坏了。”
颜肃的脸色变得晦暗了。
“医生说有大量蛋白尿,是肾出了毛病了。我也上医院接受治疗了,可是一年后,肾病发展成肾衰竭。我就来北宁的大医院断断续续治了好多年。病情一直时好时坏,宾馆的生意也变得越来越差。我本来想把宾馆关了,可还没等我处理好这些事,单位里又知道了我私自开宾馆的事情。”
颜肃叹了口气,愣在那里,思绪困在过去的时光里。
“人啊,一顺起来就像开了火箭一样,挡都挡不住,要是倒霉起来呢,就像恶浪滔天,那可是一个浪头连着一个浪头拍死你。”
“对,人倒霉时喝凉水都会塞牙。”贾一丁说。
颜肃把头转向贾一丁,一对“野草眉毛”又支棱起来了。那个样子有点吓人,贾一丁赶紧把目光移开。
颜肃站了起来,走到贾一丁旁边说,知道我接下来遭遇了什么吗?医生突然通知我,说我的血样检出了hIV抗体阳性,疾控中心复核也是这个结果。医生说,是得了艾滋病合并肾衰竭了。我一开始怎么都不相信,不停地问自己:
“我得了艾滋病?我怎么可能得艾滋病呢?我在哪里染上的艾滋病?肾衰竭和艾滋病,怎么还能合并?”
贾一丁看着颜肃,不知道怎么回答。
红丝带中心里,小郑、田田、小琴、马左右这几个小伙伴也在谈论这个话题。
田田拿着护士长给他们看的病例,说,怎么有这么多合并呀?艾滋病合并严重的皮肤病,合并胰腺癌,还有这个,合并丙肝硬化失代偿期,哎呀,这都是什么呀,我的头都要裂开了。
田田捂着脑袋直摇晃。
小郑说,最后一个我知道的,前几天有一个病人,就是艾滋病合并丙肝硬化失代偿期。那个病人血液回流障碍,肝脏附近静脉血管持续扩张,后来破裂,大出血了。
小琴和马左右相互看看,像听天方夜谭一样。虽然他们自己是病人,但是对于艾滋病,他们也不了解。
“不学了,再学下去我要被逼疯了。”田田叫了起来。
“总要了解一下吧,志愿者!”小郑说。
“你了解吧,我们都懂了,还要医生护士干什么?”田田今天好像要罢工。
小琴说,我们好像方法不对,这样又费时间又费精力,而且还没有效果。
马左右说,对,小琴说的对。
田田说,马左右,怪不得你姓马。
马左右说,这和我姓马有什么关系?
“你就会拍马屁!”田田咯咯地笑起来。
“好了,别闹了,我们别本末倒置了,为什么要了解这些名称?是为了更好地服务病人。”小郑有点担忧地说。
小琴突然想起来,指着马左右说,咦,你不是说要建群的吗?你的群呢?
马左右一拍脑袋说,都怪那个贾一丁,要不是他的一场火,我就安安静静地建好群了。
田田说,不要怪贾一丁,他的火和你的群是两码事。你又在找理由,你呀,我知道你,你的心思都在小琴身上。
“别胡说,田田,你老这样说,我可要生气了!”小琴说。
“我还生你的气呢!你一个人把两位男生迷得团团转,我说什么了吗?”
马左右和小郑异口同声地说,田田,你说什么呢!谁把男生迷得团团转了?
“你,还有你,你们一个要和小琴切磋音乐,一个要和小琴建微信群,你们难道不是被她迷住了吗?以前肖菲在的时候,我不是挺好的吗?现在她出院了,都没人搭理我了。”田田气呼呼地说。
“我们那是为了工作!”
“你看,你们又是一个腔调,对吧?”田田手一插,眼睛一斜,好像还抓住了什么把柄似的。
马左右也不是好惹的,他指着田田说,我可不是小郑,你说什么都可以忍受。我是看在护士长的面子上,才和你好说好商量的。有事就说事,不要东拉西扯,更不要夹枪带棒,误伤无辜。小郑,你说一句公道话,我说得对不对?
小郑难堪地干站着。
小琴说,马左右,你就少讲几句吧,你和田田两个人啊,就是针尖对麦芒,我真是受不了你们了。
小郑憋足了劲,说:“田田,你要注意搞好团结!我们是一个整体,一个团队!”
田田一听连小郑都说她,很委屈地说,你们才是一个团队吧?难道不是你们在孤立我吗?好,我错了,对不起大家,给大家添麻烦了。
田田故意鞠了一躬,甩着手走出了办公室。
小琴也生气了,说,马左右,就是你,说了好几天了,建群建群,有那么难吗?我自己去!
小琴也气冲冲地走出办公室。
小郑和马左右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马左右说,女孩子的心,你这个大学生是搞不懂的。
“不过,我也搞不懂。”马左右耸耸肩说。
病房里,颜肃还在和贾一丁谈论人生经历。
颜肃说,贾老弟啊,人生的意义究竟在哪里呢?现在我们都得了艾滋病。但是,你可别因此就失去了对人生的信心!你还年轻,还有无限的可能性和机会等着你去抓住。疾病只是人生路上的一个坎,只要你能勇敢地面对它,就能在人生旅途中闯出自己的一片天地。所以,我劝你别灰心丧气,相信自己,相信未来,相信你可以战胜病魔,活出精彩人生!
贾一丁不住地点着头,说,颜哥,你确实像个局长,说话就是有水平。
颜肃说,什么叫像个局长,我就是局长。要不是这讨厌的病,我现在每天还有司机来接送上下班。一到局里,走廊上就有人等着向我汇报工作了,秘书呢,早已经把茶给我泡好了。
颜肃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回味过去的美好时光。
“唉,不说了。那已经是回不去的从前了。我现在就是一个艾滋病人。”
“颜哥,你是肾病,怎么会得上艾滋病的呢?这点我还没想通。”贾一丁皱着眉头说,但是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很唐突。他从来不愿和别人谈自己怎么得病,因为这是他最大的隐私,任何人都不能告诉。要不是颜肃这么坦诚的样子,他也不会把疑问说出口,不过,他意识到说错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问的。我懂这种心情,不想被人窥视人生。”
“谁说的?我做人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我毕竟在位置上待过,我这个人还是要讲格局的。”
贾一丁伸长脖子,很感兴趣地看着颜肃,巴巴地等着他往下讲。
颜肃却两眼一闭,假寐。贾一丁又把脖子缩回来,兴致索然地往床上一躺,不一会,就响起了轻轻的鼾声。
颜肃睁开眼睛,他其实并不想睡觉。话可以说得那么漂亮,尤其是在给别人讲大道理的时候,更要说得振振有词。但是,轮到自己的问题,唉,一言难尽啊。
“老颜啊老颜,你一辈子大江大河都经历过来了,老了老了,居然在小溪里翻了船哪!”颜肃一想到自己得了艾滋病,就痛心不已。
如果他一直老老实实地当个局长,不去搞什么私人宾馆,他是不是就不会感染上艾滋病了?别人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不知道!
他自认为在男女关系上是严守底线的,官场上要把位子坐稳,不给别人抓把柄,头一条就是生活作风问题。所以,他这些年谨小慎微,除了老婆,其他女人还真的不敢碰。
有时候,社会上也有老板请他吃饭,吃完饭去洗个澡敲个背,那里面的服务员一个个长得妖精似的,他不都是坚守住了嘛。
还有几次,其他县里的局长来他们县开会,提出让东道主招待招待。他明白,就是吃好喝好玩好。这个玩嘛,就是白天带他们去参观考察,晚上也要有点娱乐活动呀。几个局长嘴上说,到你的地盘上你做主,我们都是客随主便。其实,他知道这些人的花花肠子,不就是在自己县上不方便,好不容易到了谁也不认识的邻县了,想痛痛快快地放开玩呀。
他做得很上台面的,让秘书去陪着那些人吃饭喝酒,完了就把他们拉到卡拉oK厅。听说那里有很多年轻的女孩子陪着唱歌,还可以点歌,或者还有其他什么活动。他只是听说,也想去看看,又怕这事传出去不好听。他都是早早地回家,洗洗就睡。第二天一早,按时上班。
对于他的洁身自好,有人非常佩服,说这年头像这样的人真的不多。但是也有另外一种声音,有人居然怀疑他那方面不太行。
颜肃一想到这种无稽之谈,就会又好气又好笑。食色性也,是个男人,就有正常需求,他也不是钢铁做成的,只是意志力比较强而已。
但是,成也意志力,败也意志力。颜肃最终还是被一个人打败了。她叫尤湘。
尤湘三十多岁,已经结婚了,原来是局办的出纳。尤湘平时也就负责给人报销出差费用,发放工资,替局里往银行跑个腿什么的。她长得白皙,打扮时髦,局里有不少人觊觎她的美貌。有些人总是借着各种理由接近她,和她搭话。
其实,他比别人更能制造机会和尤湘说话。
他是局长啊,有的是理由。比如询问一下局里的财务工作啊,财务统筹啊,虽然那些都是会计的工作范畴。
他平时在单位总是摆出一副很严肃的样子,尤湘一看到他就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其实,他却很想靠近她。
有好几次,尤湘到他办公室让他签字的时候,他能嗅到尤湘身上有股特殊的香味。
“局长,还有这张签一下。”尤湘小声地说。
他大笔一挥,把签字单子推回给尤湘。
“对不起,还有这儿。”尤湘更加局促了。
他依然铁青着脸,刷刷地签上大名,再把签好的单据推回给尤湘。尤湘拿起单据,小腰一扭,闪身出去了。
然后,他也是像现在这样,闭上眼睛假寐。他心里一直在说,别走,再问点什么,好让他多点时间说几句话。虽然他说出来的仍然是硬邦邦的工作指示,那也是他能和尤湘唯一能够连接的通道。
但是,每次都让他很失落,尤湘对他这个局长太尊重了,她一完成自己的工作,马上就退出办公室。他只能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回味着刚才的一幕。他还在心里暗暗地想,下一次,他一定要把她叫住,最好让她坐在对面的椅子上,他要和这个年轻人谈谈人生。
可惜的是,尤湘不知道为了什么,突然提出了辞职。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她又直接不来上班了。本来,辞职的事情也要走个批复的流程的,只是尤湘的情况很特殊,她并不是局里的正式编制,是邻县一个局长的关系户。来的时候是空降的,走的时候又像空气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觉得上班提不起精神了。可是,都是该死的命。半年后,尤湘竟然主动找到了他。因为他有个私人宾馆。她说她在和丈夫闹离婚,现在没有地方可去,能不能在他宾馆包一个房间住。
“便宜点,可以吗?”尤湘睁着一对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这还有什么话讲?一个老部下,在最困难的时候找到他这个老上级。他能不帮吗?
他严肃地和尤湘讲,你这样就不对了,有困难就直接说出来,钱不钱的就不要讲了。你随时搬过来住,你愿意住哪个房间就住哪个,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你能想到我这个老领导,说明我们还有同事的缘分。我毕竟做过你的局长,不能不管嘛。
人有时候对欲望过于克制,或许不是好事,因为一旦不小心打开了阀门,就会像滔滔的河水一样奔涌而出,势不可挡。
一直严防,最后失守。
那段时间,颜肃体会到了从未有过的春风得意。尤湘在他面前不像以前那样拘束了,或者说越来越放肆了。这也正中他的下怀。他完全陶醉在春风沉醉的夜晚了。他一直以为,这是命运的特别垂青。他以前严以律己,从不越界,勤勤恳恳干了一辈子工作,也该好好享受生活了。
可是,命运捉弄了他,把他抬到了快乐的山巅,又把他重重地抛到了痛苦的谷底。
一连好几天,尤湘都不回宾馆了。正在他焦急万分,百爪挠心的时候,他突然在县电视台的新闻里看到了尤湘。警方一举端掉了县里最高档的卡拉oK厅里的色情团伙。一个个小姐从卡拉oK厅里走出来,那些人里面就有尤湘!
颜肃惴惴不安了好几天,他害怕警察突然出现在他的办公室里,来调查他和尤湘的关系。但是,这件事情在街头巷尾议论了几天,好像就没人关心了。或许是他刻意不去打听这件事的处理结果。所以,他也不知道尤湘后来去了哪里。
他暗暗地对自己说,这件事情一定要烂在肚子里,任何人面前都要严防死守。他以为这件事情就这样过去了,最多成为他生命中的一个污点。
命运再次嘲弄了他。他的身体突然每况愈下,先是查出了肾衰竭,然后又发现染上了艾滋病。
“是她!就是她成了我老颜的命中克星!”颜肃在心里喟叹道。
小琴从病房里穿进穿出,找病人加微信好友。
马左右也跑来了。他说,他来加病友吧。小琴说,现在又跑来说这些。马左右说,这样吧,我们分头行动,以16号病房为界线,你往那边,我往这边。这样动作快一点。
小琴走进16号病房,她一看,房间里的两个人都睡在床上。里边那张床上,贾一丁还在打呼噜,外边床上的颜肃也闭着眼睛。她马上退出房间。
“是小琴是吧,你找我干什么?”
颜肃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小琴没想到他没睡着,突然开口说话,把她吓了一跳。回头一看,颜肃那张脸上,很沉重的样子。她就更加不敢说话了。
“啊,我没什么事,你接着睡吧。”
“你别走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颜肃越这样讲,小琴越是退缩。颜肃叹了一口气,挥挥手,让小琴走。
小琴转过身急急地走,迎面差点撞上两个人。
“啊,对不起。”小琴又赶紧让到一边。
“16号病房在哪里?”
小琴匆匆指了一下,说,这就是16号病房,然后跑去找马左右。
“贾一丁,贾一丁!”那个人大声地喊起来。小琴回头看了看,那两个人中一个是矮胖子,另一个好像是肖菲的男朋友文轩。她一边走一边想,肖菲的男朋友来这儿干什么?和他一起来的那个矮胖子是谁?
来人的确是文轩和贾厂长。贾厂长让文轩一起来,是为了找贾一丁。
颜肃指着睡得很香的贾一丁说,人家正在做美梦呢,你们来了就把他的梦打断了。
贾厂长说,没事,我是他一个村的,很熟。文轩朝颜肃微笑点头,算是打招呼。贾厂长用力推醒贾一丁。
“一丁,一丁!我找你好多天了,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你,你怎么在这儿!”
贾一丁从梦中惊醒,迷迷糊糊地看向来人。
“我是国富啊,不认识了?文轩,我的助理,哦不,我厂里的股东。”
“国富,你怎么跑这儿来了?”
“我去你厂里找你谈业务呢,你那儿怎么回事?设备都闲着,工人也找不到了。”
“嗨,我到第四医院没人知道,你还是跟过来了。”贾一丁说。
“我找你老婆了嘛。她说的。”
“她不是我的老婆!”贾一丁气呼呼地说,“她要和我离婚,还要抢走我两个儿子!”
贾一丁又开始情绪激动了,这是他不能触碰的点。
颜肃赶紧说,别谈这事,他都差点把医院给点了。
贾厂长看了文轩一眼,愣在那儿了。
“我们是来和你谈业务的。”文轩赶紧说。
“谈什么业务呀,我这身体,还做什么业务呀。”贾一丁垂头丧气地说。
“你这样说就不对了,我刚才白和你说了那么多道理,贾一丁。人生嘛,只要一息尚存,就要自己去寻找有意义的事情嘛。他们大老远跑来找你,肯定是有困难请你帮助,对不对?助人为乐啊。”颜肃又开始摆起了局长的派头。
“对啊,这位大哥说的对。”贾厂长说,“您贵姓啊,大哥。”
“免贵姓颜,颜色的颜。”
“这位哥是局长。”贾一丁说,“国富,要不我们去楼下花园走走。”
楼下的露天停车场边,田田绕着一辆汽车左看看右看看。她觉得这辆车好像很眼熟。
这时候,她看到文轩他们远远地走过来了。她就更加疑惑了。肖菲出院了,文轩来这儿干什么?他们好像和那个放火的贾一丁很熟的样子,他们怎么认识的?
贾厂长和贾一丁亲昵地搂着,看上去样子怪怪的,文轩跟在旁边。三个人就朝着田田的方向走近。田田马上闪身,躲到了长廊的一角。
“一丁,你现在好好配合治疗,你那些机器放着多浪费啊。机器一响,黄金万两啊。”贾厂长又眯起了眼睛。
“我现在哪有心思啊,家都散了,挣钱干嘛啊,有什么意义啊?”贾一丁说。
贾厂长搂着贾一丁的肩膀,凑到他耳边说了句什么,贾一丁摇摇头,贾厂长又和贾一丁说了几句悄悄话,贾一丁这回点点头。文轩离开他们稍远的地方站着。
田田拨通了肖菲的电话:“肖菲,文轩怎么跑到第四医院来了?”
贾厂长和贾一丁好像达成了某种共识,两个人朝长廊走过来。
“这都是命啊,没事,一丁,有我在,哥给你改命!哈哈哈!”贾厂长的声音传过来。
“肖菲,他们过来了。等一下再给你打电话。”田田挂断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