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轩低头收拾自己的行李,愤怒全然掩饰不住。
贾厂长围在他身边不停地打转,看得出他也是真心着急。
“文轩,你别走!”
“走开!”
“文轩,你听我解释,你先把东西放下,咱们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你把你的脏手拿开!”
贾厂长见拦不住文轩收拾东西,先是拉扯,后是一屁股坐在文轩的行李上。
“无耻,简直是无耻!”文轩气得浑身颤抖。
话得从昨天说起。
文轩陪着贾厂长去第四医院推销厂里的产品,却无功而返。文轩开着车回城,一路上贾厂长都在发泄着不满的情绪。这些文轩都能容忍。他还体谅厂长不容易,产品如果滞压在厂里,马上就会影响厂里的资金链循环,随即就是会影响工人工资的发放。
厂里的每一个人,包括文轩在内,努力干活都是为了能挣钱。工人们来自四面八方,每个人的情况不同,大家都有自己的困境。
文轩不顾肖菲的反对,坚持要在厂里干,现在怎么又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了?
一开始,他只是想着暂时干着这份工作,心心念念盘算着考研。
渐渐地,文轩觉得自己太书生气了。大学四年的象牙塔生活,还有肖菲给予的美好的爱情,都让他暂时忘却了尘世的忧愁。要不是肖菲发生了重大的变故,他还沉浸在理想主义的梦幻中不愿醒来。
现实总会在人飘飘欲仙的时候,给一记重重的拳头。有时候,什么理想啊志向啊,统统要为现实让步。
跟着贾厂长的这一段时间,他有了与校园生活截然不同的感受。他觉得,自己原来是飞禽,现在落地变成了家禽。不过,现在这样忙忙碌碌,庸庸常常才是真实的境地。人要接地气啊,文轩这样劝自己说。
可是这些年来,文轩已经习惯了这种超然于世的状态。
读书真好,纯粹的读书真好。这些年的光荣和梦想都来自读书。读书给了文轩所有的勇气,所有的力量,所有的精神成就。
如果不是命运要让他的人生轨道在这儿拐一道弯,文轩还是会继续沉湎到书中的世界去的。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可是他常常觉得读书最适合农民的孩子。
文轩一捧起书,他就像回到了贵州老家的那片湿润而丰沃的土地上。
土地和书本,都是人类文明的重要组成部分。从表面上看,它们似乎毫无关联,但实际上却有着相同之处。
土地和书本的相同之处在于:付出努力就有回报。只要悉心去耕种一块肥沃的土地,它就会回馈丰收的果实;同样,只要努力学习,阅读好书籍,也能够获得知识的丰富收获。
然而,土地和书本又不同,人不能不吃不喝,光读书。
文轩强迫自己头脑清醒,他不是富二代,他家境贫寒。都说条条道路通罗马,可是有的人一出生就在罗马。
文轩想起了家乡风雨飘摇的泥屋,那里有含辛茹苦供养他的妈妈。他怎能忘记,为了让他上大学,爸爸上山去砍树,不幸被突然倒下的树干死死压住。他更不能忘记,四年下来,虽然他用奖学金,做家教赚取生活费,家乡的妈妈仍然需要每天到田里,到山上,用瘦削单薄的身躯为他生活在象牙塔里提供食粮。
妈妈也喊累,但是从来不叫苦,妈妈为了节约车费和长途电话费,平时很少和他联系。只有一次,老家的电话打到学校,文轩才知道妈妈因为病重被送到了医院。他匆匆忙忙地赶回家乡去,一路就担心见不上妈妈一面。
幸好妈妈得到乡亲们轮流照顾,病情有了好转。医院里还收到一笔捐款,这又减轻了文轩家的负担。妈妈稍有好转就坚持要出院,还催促文轩快回学校去。她反反复复说的一句话是,儿子,快去读书,读书才是天大的事情。
只是,亲爱的恋人肖菲莫名染上了病,文轩一定要勇敢地承担起照顾她的责任。
文轩已经决定放弃考研,现在的任务就是要慢慢学着做事。他愿意埋头苦干。未来的生活是什么样?只能靠自己去探索和把握。
可是,文轩万万没有想到,不堪的事情竟然又降落到他的头上!
此刻的他,正在校园的学生浴室里,开着最大的水龙头,水柱从他的头顶浇注下来,飞溅四处。他闭着眼睛,任由发烫的热水浇到身上,直到全身的皮肤都变得红红的。
昨天从第四医院回来,已经到了吃晚饭的时间。贾厂长让文轩开到一家他平时常去的饭店,说天大地大,吃饱饭最大。
“厂长,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文轩一开始一个劲地道歉,“我没有把事情办好。”
贾厂长不说话,让服务员拿上五瓶啤酒,让她全部打开。服务员看上去像个生手,从围裙里掏出酒瓶起子,开了好几下都没打开。
贾厂长吼了一声,会不会开酒瓶啊?
那个服务员手一哆嗦,酒瓶掉到了地上,玻璃碎片顿时横飞,酒液横流。领班一看变了脸色,急忙跑来赔罪,大声招呼别的服务员来收拾满地狼藉。
“大哥,老板,大老板,你们没伤着就好,回头我批评服务员,我扣她奖金!”领班的卑微反衬出贾厂长的大度,他挥挥手,让大家都走开。
贾厂长自己拿起酒瓶,用他那参差不齐的黄牙,咔咔地一连咬开了四瓶啤酒。
“没事,都是小事!喝酒,喝了酒就有好事!”
文轩说没办好的事,就是刚才他去给朱护士长送礼。他到处找不到人,就跑去让女朋友肖菲转交给护士长。结果,肖菲责怪他,说护士长平时最讨厌收礼收红包,觉得玷污白衣天使的名声。
文轩说,不是他要送的。田田说,是谁要来害护士长。文轩说这是贾厂长的一点心意。肖菲一听,让他别学社会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一套。
田田要发飙,说就是那天开着豪车的假老板?还戴着一个墨镜,冒充明星啊?后来他摘下墨镜一看,那一双小眯眼,简直就是一线天啊。带她去找贾厂长理论理论。
文轩说,有事说事,不带人身攻击。
田田说,我就攻击,我还用战斗机。
文轩说要温良恭俭让,肖菲帮田田说还仁义理智信呢。
还好有一个理性又睿智的小郑。他说,不要以貌取人,文轩是给人家打工,老板说话要执行,这在工作的合理范围。你们两个女生也不用义愤填膺,商圈里就流行这个吃吃喝喝请客送礼。
肖菲把野山参还给文轩,说,厂长等你呢,你就悄悄塞在后备箱。
文轩蔫蔫地拿着两盒野山参又回到车旁,悄悄塞回后备箱,却被贾厂长看个正着。贾厂长不说话,不高兴却写在了脸上。不过,一会儿,他的脸上又阴转多云,还说文轩今天很辛苦,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晚上一起去吃点,喝点。
吃饭的时候,贾厂长第一次和文轩敞开心扉。他从他的苦出身开始讲起,没有背景,无权无势,混社会起点太低。一路走来,点头哈腰,卑躬屈膝,人前笑脸,人后咽泪。文轩也是从农村出来的,竟然被他说得引起了共鸣。
文轩感叹说,厂长,什么也别说了,不容易。
贾厂长说,文轩,你知道我干过多少份工作吗?
文轩摇摇头。
贾厂长伸出一只手,文轩说五份工作,贾厂长说再加一个零。文轩一个劲地摇头说,不可能!他伸出手指,边掰着手指头,边数:搬运工、清洁工、送水工、服务员、快递员.....
哪有五十种啊,文轩叫了起来。
贾厂长哈哈大笑说,你还不信。我再说一个,你就更不信。
文轩说你还干过什么,不会上天去开飞机吧?
我是开过啊,不过是假的。我去做过群演,每天挣个盒饭,拿一二十块钱。
“真的假的?”文轩像在听天方夜谭。
“我贾国富什么时候吹过牛?”贾厂长一脸正色地说,我还谈过一个很漂亮的演员女友呢。
“啊?是谁啊?”文轩简直听得惊掉下巴。
她是很漂亮,不过是个没有名气的演员,因为也是从群演开始干起的,所以不会看不起群演。
文轩盯着贾厂长的一双小眼睛,贾厂长好像看穿了他的心思,笑着说,你觉得我眼睛小?我眼睛是小,可是眼神不差,眼光更好。
那她是小贾的婶子?你们后来结婚了?
“不,不。”
贾厂长连连摇头说,她后来出国去了。我一个当群演的,又没钱,又没前途,她跟一个有实力的人走没错儿。她也很不容易,为了实现理想吃了不少苦,还牺牲了家庭,家里还有一个很小的孩子呢,她都狠狠心抛下了。
文轩说,贾厂长你怎么爱上这种人,只有当演员才算人生理想?连家和孩子都抛弃的人不配谈理想,那些都叫野心和欲望。
贾厂长说,大学生,说不过你。那些都已经翻篇了,不说了吧。女人都是累赘,就像我现在这个老婆,那简直就是天下最大的累赘。我是看都不想看到她,她还非要像个牛皮糖一样粘着我,甩都甩不开。还想让小贾盯着我,她那点心思我还不知道?派一个眼线管屁用。
不会吧?文轩就只有这一句。
你也别以为她是在乎我的人,她就是在乎我的钱!
文轩又怯怯地问,厂长,我看不懂你,说你不挣钱吧,你有好几辆车,除了这辆皇冠,你一会儿开悍马,一会儿开路虎。说我们厂子挣钱吧,毕竟也就是一个校办工厂。
贾厂长说,小文啊,你很聪明,就是还有书生气。包子有肉不在褶子上,挣钱的门路不在门面上。懂了没有?不懂也没有关系。你要能懂,那我这么些年不是白遭罪了。那些都是经历,都是算磨...什么?
磨砺?文轩轻轻地说。
对!人生没有磨砺怎么成功,百炼成钢嘛。车嘛,就是代步工具嘛,不过有时候也为了撑一下门脸。那辆悍马是我朋友的,我俩有时换着车开,好兄弟嘛,连衣服都可以换着穿!
贾厂长一说起经历就刹不住车。
我们俩一起投资过房地产,又一起负过债,还一起打过官司。那可是我的至暗时刻啊,法院判我输了,要强制执行四千万。执行就执行吧,反正我也是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开始创业的。
最糟糕的是,那段时间我还被限制高消费了。这可是要命啊,原来是天南海北任我行,后来是今后只准坐绿皮。
不过,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要让我光脚,我总有一天会重新穿上鞋。
从那以后,我也想通了,不再死要面子活受罪了,真正有钱的都低调。低调赚钱,低调生活,对不对?兜里有钱就自己知道就行啦。所以,不要小看我们的小厂子啊,我们照样可以用它赚大钱,而且还不露富。
文轩说,厂长的经历原来这样跌宕起伏啊。
“走,吃饱了,我们一起去唱卡拉oK吧。”贾厂长已经把下午的不愉快都忘了。
文轩说,还是早点回去吧。您也累了,我也困了,早点休息,明天要上班啊。
贾厂长说上什么班,我让你上班才上班。文轩实在没法拒绝,就陪着贾厂长到了他熟悉的歌厅点歌。贾厂长让文轩唱歌,文轩说我女朋友唱得好听,我只会听。
贾厂长就自己开始点歌,一首接着一首,可难为了文轩的耳朵,因为每一首歌既没卡在节拍上,也没唱准在音调上。
可是,贾厂长自己却越唱越兴奋,又让文轩去点了几瓶洋酒,一边喝,一边唱。后来有一首跟上了节奏,他连着唱了好几遍,终于唱累了。
文轩要送贾厂长回家,可是他一上车就呼呼地打着呼噜。文轩只得把车开回校办厂,叫不醒厂长,就把他背进办公室。
他把贾厂长放上三人沙发,黑暗中却突然伸出一只手紧紧地箍住文轩的脖子。猝不及防的文轩一下就跌到沙发上。他刚想喊,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他的嘴,贾厂长突然起来把文轩死死地压住。
文轩推啊,搡啊,拼着命逃出厂长办公室,奔回隔壁自己的房间,重重地关上门,锁上保险。
他听到贾厂长追出来,急急地拍着他的门,他站在门背后,惊恐地不敢答应。
“文轩,文轩!你开门!”
“滚开!”文轩憋足劲吼道。
贾厂长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才重新走回到办公室去。
文轩不敢开灯,黑暗中异常寂静,咚咚的心跳声,连同粗重的喘息声,他自己都能听到。
文轩在黑暗中站了一会。
他看到院子里突然亮了起来,然后是汽车的发动声,汽车大灯明晃晃地照射过来。一会儿,那辆停着的悍马就轰轰地开出了院子。
文轩摸黑爬到了床上,他的脑子里一片混沌。他还没反应过来,使劲回想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厂长平时的举动是有点怪,和他讲话的时候,喜欢凑到跟前,有时候还喜欢摸摸他的头和脸蛋。虽然文轩很不习惯这种举动,但是,他一直以为贾厂长只是过于随意。
可是刚才的一幕就绝对不能称之为随意了!
文轩坐在床上想,今夜他要无眠了。肖菲说他不是好人,难道女孩子的直觉真的很灵?
他胡乱翻动着手机,他要给肖菲打电话,告诉她,他早该相信她的话。一看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已经深夜2点了,这时候肖菲早就睡下了。她还是个病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能惊动她!
还有谁可以倾诉和求助呢?肖菲的爸爸肖叔叔?不,也不行。
文轩觉得无奈又无助,总不能有点事就到处寻求帮助。而且,这件事简直令人羞于启齿。怎么和人说?他一个男人被人性骚扰,对方还是一个男人?
文轩蜷曲着身子,躺下来,把被子往上拉,蒙着脸,仿佛这样就能盖住羞耻。
文轩迷迷糊糊地觉得有只手从他背后绕过来,捂住他的嘴,他拼命地挣扎,那只手死死地捂住他,他简直就要窒息了。
他还感到有股呛人的酒味扑鼻而来,湿乎乎的舌头开始舔他的耳朵,另一只手还触碰到了他的臀部。
文轩使劲全身力气推开那个黑影,那只手从他嘴边拿开了,他终于能喘气了!
不能让他跑,抓住他!文轩在心里这样喊道。他马上伸出两只手紧紧地抓住那个黑影。
那个黑影一闪身从床上霍然跃起,朝着门边窜去。他的外套就像蝉壳一样脱掉了,文轩发现自己的双手紧紧拽住的是外套。
别跑,你跑不了!文轩使劲喊。
文轩突然从床上直愣愣地坐起来,满脑门都是汗,手里紧紧地捏着被子。原来他做了一场噩梦。但是梦境又那么真实。
他定了定神,披衣下床,倒一杯水喝。
院子里静悄悄的,透过窗户看出去,外边的天空已经渐渐地显出了鱼肚白。
他这时候完全清醒了。他要辞职,越快越好。至于辞职以后要上哪儿去,他还没想好。不能去找肖叔叔,肖菲已经够让他操心了。
文轩还很犹豫,要不要向校方或者警方举报此事。他很清楚如果举报,贾厂长的丑事肯定马上就会传遍全校,他这个厂长肯定当不成了,工人们要解散,整个工厂的运营立刻就要停下来。
如果事情发酵,一定会影响到他的名声。
深更半夜,两个大男人,又没有旁击证人以及其他证据,文轩觉得自己百口莫辩。因为考研和他结下矛盾的那几个人,不知道会怎样肆无忌惮或者幸灾乐祸地到处宣扬。
流言可以杀人,如果说上次同学之间由于偏见对他有了不好的传言,那么这次的事情危害程度会比上次更加严重。也许到那时候,还会把肖叔叔也无辜牵连进来。
令文轩懊恼的是,贾厂长的猥琐行为会严重危害到他的心理健康。所以,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尽快离开这里。
文轩快速地收拾衣服和书本。平时也没觉得有多少东西,可是收拾起来却堆了小半个屋子。文轩想,怪不得别人说叫花子搬家还有三担呢。先把重要的先收拾起来,等找到安身之处,再回来拿吧。
文轩一想,不对,还有三天才发工资。本来他都计划好了工资的用途,要给妈妈汇点钱,要给肖叔叔买瓶酒,给肖菲买瓶香水。这下全泡汤了。就这样不要工资就走,是不是太便宜贾厂长了?
文轩愣在那儿了。
这时候院子里有了动静,上班的时间到了,陆陆续续有工人走进来。有几个人说笑着在院子里打闹了一会。
文轩走出门去,那几个工人纷纷和文轩打招呼。文轩看着他们突然觉得有点不舍得,他们多无忧无虑啊,相处了一段时间,文轩在他们心中已经有些威信了。
但是,他必须赶紧处理事情。他走回屋子,拿出手机,拨了电话。
“我要辞职!你马上给我结工资!”文轩冷冷地说。
电话里在说了一串什么,文轩毫不客气地说:“别啰嗦,马上来结工资,我只等你半小时。过了时间,后果自负!”
二十分钟左右,贾厂长就开着悍马车冲进院子里,车门一开,他迈着小短腿屁颠屁颠地跑来了。
他一看文轩正在收拾东西,先是好言恳求,说都是喝酒惹的祸,是好兄弟就原谅这一回。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文轩不理他,照样整理东西,找绳子捆扎书本。贾厂长见拦不住文轩收拾东西,就一屁股坐在文轩的行李上。
“文轩,好兄弟,你不要走。你听我一句劝,你已经在厂里干得挺好了,眼看着厂子就要红火起来了,只要投资一回本,我可以给你分红。”
文轩说:“别废话,我靠自己去闯。你把工资给我就行了。”
“就凭你年纪轻轻的,没有人脉,没有资本,你拿什么去闯?我们的出身差不多,我这一路吃亏上当,你就不要重复走我的老路了。”
文轩看向贾厂长。
贾厂长全然没有了昨晚的混样儿,脸上写满了真诚。文轩有点恍惚了,昨晚会不会真的误会他了?
贾厂长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塞给文轩,说,如果你一定要走,我也不拦你,我多给你一个月的工资。以后碰到难处,你随时可以来找我。只要我帮得上忙,我在所不辞。
文轩说,我就拿我应该拿的。他数了数信封里的钱,把多出来的钱抽出来,还给贾厂长。
这时候,小贾开着电动车来上班了。自从贾厂长没收了小贾的车钥匙后,他在贾厂长面前老实了几天。文轩还以为他和贾厂长闹僵,从此不来上班了。
没想到,他在家歇了几天,骑了一辆不知从哪儿淘来的小电动又来上班了。不过,总是迟到早退。
厂里的人都知道他是厂长亲戚,两人打归打,毕竟是一家人。有几个工人还借此机会拍小贾的马屁,说厂长不在的时候,他就是老大。
小贾的面子也算捡了回来,人在被吹捧的时候,又会生出莫名的自信心。小贾不像以前那样总窝在办公室里打游戏了,来上班就先到办公室转一下,然后就到车间去,东看看,西瞧瞧。其实也是心不在焉地,他就是想听到工人叫他小贾厂长。他突然对这个称谓感了兴趣。
只有文轩知道,小贾还是那个小贾。他比以前更注意文轩和贾厂长的行踪了,每次看文轩的时候,眼睛里总是露出一丝寒光。文轩只有尽量少和他打照面。
小贾把电动车停好,走向办公室。
他推开门,看到沙发歪了,旁边的小茶几也倒了,现场看上去像有人曾经搏斗过。
“哎呀,快来人哪!办公室里这么乱哪!”
小贾站到了院子里,嘴里还在喊:“这是哪个缺德的在我办公室乱搞啊?”
贾厂长脸色一惊,说这个小犊子要挑事,文轩你先别走,别让小子落一个口实。贾厂长冲出屋去,指着小贾骂道,你个小兔崽子,办公室乱你就知道瞎嚎,不知道收拾啊!
小贾说,我也没说什么,你激动什么?哦,是你搞乱的?别人也没有钥匙啊。
贾厂长又吼道,嫌乱别来上班。小贾皮笑肉不笑地进屋去了。
文轩一屁股坐了下来,心里一团乱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