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双眸一亮,抬步向屋里走去。
他一边打量屋里布局,一边跟江娇娇说话。
“既然妹子外祖家也姓杨,就别一口一个大叔的,我才三十出头,年岁也不算大,妹子就叫我表哥好了。”
“这,不好吧。”
“往上扒五代,都有可能是同宗,妹子怎么称呼?”男子笑容可掬,目光似有似无地扫过江娇娇脸上。
男子态度温和,又是跟自己娘亲同姓氏,还住在这里不远。
经历过众叛亲离,江娇娇突然觉得面前的男子倍感亲切。
她大大方方地认下了这个陌生远亲。
“我姓江,名娇娇。”江娇娇都没脸提起自己父亲从前的官职。
“表妹好名字,娇娇,人如其名,如花般的娇艳。”男子适时送上一个彩虹屁。
“表哥取笑了,我乃蒲柳之姿,哪敢与花比美。”
被人夸赞,江娇娇心里十分受用。
男子瞅了一眼江娇娇头上的妇人发髻,“表妹成亲了?夫家待你可好。”
那口气,妥妥的娘家人。
很久没人这么关心自己,江娇娇心里暖烘烘的。
“多谢表哥关心,我成亲不久,夫君接二连三地纳妾,你说他待我好还是不好?”
男子站在院中朝四周心不在焉地环顾了一眼,目光落在江娇娇脸上。
“表妹嫁的是什么样的人家,刚成亲就纳妾,规矩体统何在!”
男子斥责的语气,让江娇娇错认为终于有人为自己鸣不平。
心下感动,眼眶顿时红了起来。
“那一家人不提也罢,我只想把这铺子转出去离开京城。”
一个委屈万分,一个仗义直言。
两人越说越亲近,仿佛真是久别重逢的远亲。
男子进了后院并没有进厢房查看,江娇娇更觉得面前的这个表哥是个知书守礼之人。
她把来人请到前厅,倒上一杯早上才煮好的粗茶。
江娇娇按照投进去的钱报了一个价,男子想也没想就应了下来。
江娇娇想要起身找笔墨写转让契约,男子连忙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表妹你太见外了,这定金你且收着,明儿个表哥就让人带着尾款过来接手铺子。”
整整十两一锭的银子,还不用写契约。
男子出手阔绰,让江娇娇对这便宜表哥顿生好感。
江娇娇也不推拒,收起银子又坐了下去。
男子俨然一副娘家人的口气开始旁敲侧击打探江娇娇的私事。
没了戒心的江娇娇除了不提及娘家爹娘和夫家门第,把心里的打算一股脑地和盘托出。
当江娇娇说到丢下和离书就离开京城的时候。
男子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表妹离开京城的事由表哥安排,我恰好有一趟货要出京城,表妹要去哪里,我就送哪里去。”
两人聊了近一个时辰,原来这男子是跑商队的商人,长年游走在各州之间。
江娇娇正愁如何离开京城,当即决定离开京城时搭乘这位新认识表哥的顺风车。
第二日,那男子果然派了两个伙计过来接手铺子。
伙计恭敬地递上银子,“表姑娘看看数目是否对得上,我家老爷说了,若有差错,定要拿小人是问。”
听见此话,表哥的人品在江娇娇心底又增加了几分。
她接过银子数了数,不多不少,刚刚好,想到携带银子总归不方便。
伙计像是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躬身一礼,“表姑娘若觉得携带银子上路不方便,可去万通钱庄换银票,去了外地也可凭银票任意兑换。”
江娇娇看了看街道上川流不息的人群,点了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老爷交代过了,街上恐有小偷,让小的陪着表姑娘去钱庄。”
另一个伙计说:“老爷今日忙着筹备货物,还请姑娘就在铺子里多住上两日,等货物备齐,老爷就亲自过来接你。”
江娇娇在一位伙计的陪同下去换好了银票。
回到铺子后,两个伙计离去,江娇娇找出笔墨纸砚,认真地写起了和离书。
屋里没有印泥,她又去隔壁借了印泥按上指印。
算一算日子,苏鹏大舅的染坊应该已经开工。
手里有了银子,江娇娇午饭也不想自己动手了。
她见街的另一头有卖面食的铺子,锁好房门就去吃了一碗素面。
午饭后,回到屋里,江娇娇憧憬着离开京城后的美好前程。
去投奔外放的父亲,在那里,没人知道她的过去,放下妇人发髻,她还是那个未出嫁的闺阁女。
父亲好歹是个县令,在那里再寻一门好亲事应该不难。
经过人事的她虽非完璧,对方只要没行房经验,她有十足的把握把新婚夜糊弄过去。
不就是一点鸽子血的事,上哪里都能找来。
想着未来的如意郎君,江娇娇美美地睡了一个午觉。
或许是心里的大石头落了地,待她醒来时,就见夕阳从窗缝里挤了进来。
糟糕!睡过头了。
江娇娇一骨碌爬了起来,对着屋里的破铜镜随意地挽了一个随云髻,又把脑后的长发梳了一条辫子。
看着铜镜里熟悉的装扮,江娇娇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拿出枕头下的和离书揣进怀里,锁好铺子大门,脚步轻盈地朝苏家走去。
来到苏家大门外后,江娇娇在门口徘徊了好一会儿都没敢敲门。
若她敲开门把和离书给秦氏,势必惹来秦氏的一顿臭骂。
她抬头望了望天,估摸这个时辰苏鹏还没回家。
她也不愿意再见那个浑身充满酸腐味的公爹,跟他多说一句话都觉得恶心。
不明白他哪里来的勇气,穷得那么理直气壮。
见巷子口有苏家二房的人回府,江娇娇索性往门前的大树后走去。
二房的人与秦氏不合,自然对她也不亲近,往日见面就是个点头之交。
见到大树后的裙角露在外面,二房的人也佯装没看见,自顾自地进了大门。
不一会儿,果然听见苏正兴哼着曲由远而近。
听见大门的吱呀声响起,江娇娇才从大树后探出头。
见大门合拢,江娇娇如释重负。
眼看夕阳坠入厚厚的云层,巷子口还不见苏鹏的人影。
难道他早就回家了?
不太可能,江娇娇马上否定了这个想法,苏鹏曾经说过,过年回去得忙一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