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八月,朝中终于议定,由原中书令柳大人接任尚书左仆射一职,而沈太傅则调任中书令,兼任中书令与吏部尚书。
梁帝又下旨赐婚,柳相之女许给豫王为正妃,刑部侍郎之女为侧妃,来年春日成婚。
豫王再次成为炙手可热的权贵,风头无两,脚下生风。
到了九月,南边的战事终于迎来了决胜之战。
本该下落不明的四皇子萧璟与沈唯简扮作游商潜入王庭,伺机杀了戎狄大阏氏。
戎狄左贤王的属下们趁着王庭混乱之际,占据王庭。
定西郡主叶流钰联合戎狄左贤王,里应外合一举歼灭此次南下侵犯大梁的大单于。
左贤王现在是关外的新单于。
新单于愿意效仿以前的单于,与大梁结永世之好。
持续了许久的战事算是结束,朝堂上下一片欢庆。
盛京更是连着三天开放宵禁,灯火烟花不绝于耳。
月余后,叶流钰班师回京。
梁帝亲携太子与豫王至城门,迎接回朝大军。
浩浩荡荡的军队打头的,却是高扬的白幡和一口漆金的棺材。
叶流钰一身戎装高坐马上,直到行于城门处,才翻身下马。
“臣叶流钰不负陛下所托,平叛戎狄,如今大梁所失城池已尽数夺回,江南与岭南两道兵马已回属地,这是京城调拨兵马的虎符,请陛下查验。”
叶流钰单膝跪地,双手托举虎符。
梁帝点了点头,亲自扶着叶流钰起来,欣慰道,“好,好啊,这一战辛苦你了。”
他一手接了虎符,一手拍了拍叶流钰的肩膀。
等目光落到棺椁上时,眉宇间激起悲凉与哀凄,脚步移动,抚着棺椁面色黯然,
“珝儿为我大梁捐躯,朕......”
“陛下,”叶流钰张口,“大皇子身亡一事,其中另有......”
“郡主!”萧琅眸中闪过慌乱,“将士们一路辛苦,只怕早就累坏了,不如先让他们回营歇息,宫中也已备好庆功宴,为郡主庆功。”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昭衍难得这次附和萧琅,“太后已经派人把叶二姑娘接到建章宫了,郡主不妨先去建章宫梳洗一番,再来宫宴之上。”
叶流钰随之一笑,意味深长的瞥了萧琅一眼,“也好。”
“父皇......”
萧瑰不知何时出现在众人面前。
数月不见,她早就没有了养在深宫之中的娇嫩颜色。
“孽障,孽障!”
梁帝一看到萧瑰,便气得浑身止不住的抖动。
萧琅亲自扶着梁帝走到萧瑰身边,摇叹息,“大姐,你怎么能干下那等狠毒之事,再怎么样,你也不能杀你的驸马啊。”
原本心虚的萧瑰闻言一下子就抬起头来,声音尖锐,“你敢这么和我说话?别以为父皇抬举你几分,你就算个东西了。”
“住嘴!”梁帝怒吼一声,又强行稳住心神,“回宫!”
龙撵起驾走在最前。
萧琅与萧昭衍骑马并立龙辇之后,看得御史大夫黄文秀直皱眉。
区区亲王,怎可与太子并行。
叶流钰作为主帅,自然是紧随其后。
其余将领也按官位大小排开入城。
队伍的最后面,便是萧璟领着的那些盛京高门贵族子弟了,他们先回家与亲人团聚,然后再进宫参加庆功宴。
至于沈唯简,因着身上有伤,只能躺在马车之中,由一起进京的华蓁照顾。
萧瑰对华蓁抱有十分大的敌意,不过她被叶流钰狠狠教训了几次并勒令不许靠近华蓁后,她纵然恨得牙痒痒,也无可奈何。
叶流钰在军中威望甚高,无论是多尊贵的凤子龙孙,逆了她的意,她是真的会杀人。
看着华蓁和沈唯简一起被老泪纵横的沈府管家接走,萧瑰满眼怨毒。
梁帝一进宫,便宣了太医。
萧琅、萧璟和萧瑰争先抢后要侍奉在侧,却被梁帝大手一挥,都去找各自的娘,待庆功宴开始再去紫宸殿。
“父皇,您让女儿留下来陪着您好么?”
萧瑰眼眶通红,跪在梁帝身前抽泣。
梁帝神色复杂着看着这个自幼备受他宠爱的女儿。
见她灰尘仆仆,脸颊削瘦,知道她这些日子吃了不少苦。
梁帝终究是心生几分不忍,嘴里滑落一声叹息,“去看看你母妃吧。”
“我……”
萧瑰眼神闪躲,不自然的别开眼。
新婚之夜,她一时冲动杀了曲安丞,逃出京城。
后来听说曲相一家几乎死完了,她心里百感交集。
那毕竟是她的外家……
她杀曲安丞,真的是因为失手。
她不是故意的。
“去吧,”梁帝拍拍她的脑袋,“你母后一家,如今是剩下她一个了。”
萧瑰动了动嘴唇,最后俯首磕头,“是。”
萧璟与萧琅也磕头退下。
恪嫔本在宫外陪着叶皇后,此前萧璟下落不明的消息传回来,她哭了一场,随后抹了眼泪说,若是儿子回不来了,她索性就在三元观当个道姑。
得知大军今日班师回朝,她前几日也回宫来了。
“二皇兄,告辞。”
出了梁帝寝殿,萧璟客气疏离的与萧琅告别。
“四弟此番立下大功劳,父皇论功行赏,定不会少了你,届时,我这个做兄长的,还要你多多关照啊,哈哈。”
萧琅嘴上打着哈哈,心里却是极度的焦躁。
自从萧璟和沈唯简深入敌营助大梁得胜的消息传回盛京后,萧琅便再也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今日在城门,他不见段恂时,刚松了一口气,可转头又看到卢陵活生生的,顿时心感不妙。
他派去杀这两人的侍卫,一去不复返。
那段时日,他刻意着重去兵部打听过大梁军营的消息,却没有任何异动。
且叶流钰上奏的折子也没有丝毫提及军中有异。
他的心才稍加安定。
可今日他面对着大皇子萧珝的棺椁、安然无恙的萧璟,还有叶流钰那似笑非笑的眼神,他的内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拽住,透不过气来。
不会有事的。
萧琅喉结滚动安慰自己。
可他心里那股浓浓的不安,却越来越猛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