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沈禀是如何与沈太傅说的,总之沈府的下人那天都听到了沈太傅书房里传来的怒骂声,还有沈禀的顶嘴声,其中时不时夹杂着东西碎裂的声音。
后来还是沈夫人搀着沈老夫人过来,才把沈禀从书房解救出来。
“你今日就是打死我,这亲事我也要退,索幸现在沈家还有简儿,我死了,倒是不碍着你的眼了。”
沈禀轻描淡写的拍了拍衣袍下摆的脚印,说的话却让沈老夫人心惊肉跳。
“怎么和你父亲说话的呢?”她举起拐杖就往沈禀身上招呼,“还不快带着你媳妇回去!”
“母亲……”沈禀看到沈老夫人痛心的眼神,浓浓的愧疚涌上心头,可燕霓的婚事……
“好了,赶紧回去,难道你还信不过母亲。”
沈老夫人只给他留了个背影,自己进了沈太傅的书房。
过了几日,她身着一品诰命夫人大妆进了建章宫。
“......沈老夫人前脚进宫,太子殿下后脚就去了,两边都说要退亲,气得太后砸了好几个定窑的茶盏,就连陛下也被惊动了。”
三元观里,恪嫔正有声有色的描绘着当时的情景。
叶皇后离宫之后,她也自请离宫,可梁帝不准。
直到昨日她把新进宫的韵昭仪打了,梁帝为了替美人出气,也就让她走了。
叶皇后皱眉,“太后才过了两天舒坦日子,又闹这一出......”
她知道萧昭衍退亲是为了什么。
册封太子那日,他巴巴的跑到观里待了许久。
自己没见他,他临走时还是隔着门行了礼问了安。
“建章宫的人嘴严,漏出来的也就这一星半点,金吾卫的人手段强硬,这退亲的消息只怕一时半会还传不到宫外去。”恪嫔说。
“也不知这亲事到底能不能退成。”叶皇后喃喃。
片刻的失神后,她又笑着对恪嫔道,“你出宫干什么?你一走,顺贵妃岂不是在宫里再无对手了?”
“她张狂不起来,”恪嫔柳眉一动,“太后如今正在气头上,前几日才为了一件小事罚她闭门思过呢。”
“那韵昭仪......”叶皇后突然提及新进宫的杜家女儿,顺贵妃的妹妹。
“长得是花容月貌,白玉无瑕,手段也高,在陛下面前娇柔温婉,背地里没少给她嫡姐使绊子,陛下吃她那一套,对她甚是喜爱。”恪嫔眼里含笑,没有丝毫的嫉妒和嫌恶,只是当个笑话。
叶皇后浅浅一笑,“咱们都老了,宫里许多年没进新人,难得有个鲜嫩的,陛下多疼着些,应该的。”
“娘娘躲在这里是清净了,殊不知顺贵妃和韵昭仪两人热闹着呢。”恪嫔自来性子就大方,人也机灵。
叶皇后不想再说太子退亲之事,便挑些轻松愉快的说与她听。
叶皇后失笑,“管她们如何热闹,你如今在我这,咱们两人作伴,乐得自在。”
“这是这个理,”恪嫔抚掌爽朗的笑了几声,又问道,“我到了这半日了,怎么不见锦儿?”
说起叶流锦,叶皇后的眼中笑意浓烈了些,“她一早上带着人说是要去后山的林子里找松子,这会儿还没回来。”
“锦儿倒是个开朗的,原本以为......”恪嫔是个心直口快的,并不觉得在叶皇后面前提起萧琮的事情有什么不好。
有些伤,就是要反复提及,才能记得清楚当时有多么的恨。
叶皇后一双眼睛沉如古井,自嘲道,“我养了他那么多年,也没有亏待他,总不能为了他,把我的锦儿搭进去吧。”
把萧琮过继给尚王爷,作罢他和叶流锦的婚事,是叶皇后向沈太后提的。
以梁帝的秉性,就算是萧琮的身份被揭穿,也不会轻易的放弃他与叶流锦的婚事。
栓住叶流锦,就是栓住了叶家,只要叶家没有站在太子那边,他就还有胜算。
到底是养了那么多年,她这一举动,是希望他能远离皇宫的是非,从此做个闲散王爷,好好的过日子,也不枉一场情分。
可他若是不安分......
日后是什么下场,可就怪不得别人了。
“姑母,我回来了。”正说着,一道清亮的声音响起,叶流锦打起帘子进来了。
她一身家常打扮,头上的青丝挽了个螺髻,用一根黑色檀木簪定住,清秀雅致,不由让人眼前一亮。
“方才进来时正说外面是谁的马车,原来是恪娘娘来了。”叶流锦与恪嫔还算熟悉,上前行了一礼。
在三元观住的这些日子,是她两辈子过得最惬意的时候。
清晨去采荷叶上的露水,上午去后面的林子里探寻,吃过午饭就在银杏树下躺着休憩,还能去山脚下的农户人家买些新鲜的时菜带回来。
“锦儿好兴致。”恪嫔也打小看着她长大的。
“恪娘娘怎么出宫了?”叶流锦接过叶皇后倒的茶,喝了两大口才闪着亮澄澄的眼睛问道。
叶皇后抢在恪嫔之前说,“宫里太子正和沈姑娘闹退亲,太后生好大的气,人心惶惶的,她就躲出来了。”
叶流锦差点被一口水呛到,“退亲?太子退亲?”
“是沈家先进宫退亲的。”恪嫔见她感兴趣,补充了一下细节。
叶流锦一时有些恍惚,沈家怎么会先去退亲。
难道是沈姐姐?
“姑母我要进城一趟。”
她要找沈燕霓问清楚。
退亲之事,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退的是太子的亲。
叶皇后只当她是想找萧昭衍,提醒道,“你是该进宫一趟,公主还有几日就要出嫁了,好歹你们相识一场,该去送一送她。”
就连进宫的理由,都帮叶流锦想好了。
叶流锦的头摇得像拨浪鼓,“我要去见一见沈燕霓。”
“你见她做什么?”恪嫔疑惑的问道。
叶流锦漆黑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动容,沈燕霓是为了成全她和萧昭衍,所以主动去提的退亲。
她会为所有人考虑,却不顾自己。
上一世她是这样,这一次她还是这样。
叶流锦鼻尖带着酸涩,又十分担心。
沈家的长辈都很疼她,可沈太傅和沈太后却不会轻易的放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