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话,她此刻,也问不到他。
想得太多,身体又开始难受起来。荼茶见她的神色不对,忧心地开口:“小姐别想那么多了,还是休息吧。王爷说,等到了那里,会有解药的。”其实,到了哪里,是哪里,如今的她,也是不知道了。
不过,她也不管去哪里,她只要那个地方,有小姐的解药。
尚妆浅浅一笑,解药……
呵,她不知道她还撑不撑得到。而青夫人,也不知道是不是会愿意救她。
莫寻将目光从尚妆的马车上收回,才听元政桓问:“什么事?”
“哦,她问我们这是去哪里。”莫寻回了神道,“属下没有说。”
元政桓微微动容,却也不提此事,只道:“师父那边,你也不必传信息,我们没有去,师父会知道离开的。”若是传了,怕到时候被人知道行踪。
莫寻道了声“是”。
这一路,元政桓却是不再下令休息,追兵此刻怕是往蜀郡的方向而去的,绝不会想到他竟然去了西南。
西南十二城已经社黎国之人占领。
接近凉城的时候,元政桓终是上了.盛妆的马车。
他握了握她的手问:“感觉怎么样?我们很快到了。”
“黎国么?”她低低地问。
荼茶与灵阙皆讶然地看着她,她居然说,他们是去黎国!
灵阙惊道:“王爷……为何要去黎国?”
“若是依旧回蜀郡,此刻怕早就被人截回京城了。”外头,传来莫寻冷冷的声音。
元政桓抿了抿薄唇,倒是没有说话。
马车缓缓驶过凉城,却是没有入内。隔了好远,从空气里却依旧可以闻到一种很浓很浓的腐烂的味道。众人不觉伸手格住了口鼻,元政桓抬手,捂住尚妆的口鼻,他的目光,不觉朝远处探去。
尚妆忽而猛地一惊,她想起黎国之人曾经下令屠城的,难道这里就是……
如此想着,她有些挣扎着想要起身。元政桓微微用力按住了她,低语着:不必看了。”
抬眸,直直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尚妆勉强笑道:“你说黎国之人为何要这么做?这些,不过是手无缚鸡之力的百胜。”说话的时候,她不免又想起小时候,被强盗屠杀的那条街。她的爹娘,还有整条街的街坊们。
想着,身子略微有些颤抖起来。
灵阙 自然也是从她的话里,联想起了那个时候的事情,她的脸色也变得愈发苍白起来。她不似尚妆,她只要回头,就能瞧见那远处的城池。虽然,隔了那么远,她必然也是看不清楚的,却是那一刻,她害怕得根本不敢回头。
元政桓握紧了她的手,淡声开口:“有时候,杀人也是不得已的。”
尚妆依旧笑着:“都是人生父母养的……”谁有权力可以下令屠杀他们呢?
“尚妆。”他低低地唤她。
屠城,是一开始谁都想不到的事情。谁也不想这么做,只可惜,黎国还没有足够与西周开战的资本。
目光,再次落在面前女子的脸上,她是元聿烨深爱的女子,用她自然可以威胁他。只是如今,倒是他不舍了。大手,缓缓拂过女子苍白的脸庞。
尚妆略微撇过脸,低声道:“我知道,国仇嘛。”
男子的手微微一滞,目光凝视着她,不觉一笑,她果然已经猜到了。
荼茶自然是不明所以,她只知道小姐和王爷的对话,让她有些云里雾里。而灵阙自也不是听了全懂,可有一点,她是明白了,不觉脱口道:“王爷与黎国之人有关系?”
元政桓侧脸朝她看了一眼,淡淡一笑:“不仅是我,你也有关系。”
灵阙一怔,这才想起,是了,那时候,所有的人都以为她是黎国公主。莫不是元政桓也这样以为着?想着,不免纠结起来,目光落在与妆的脸上,她与尚妆都明白,她根本不是黎国公主。
荼茶终是“啊”了一声,一阵愕然地看着车内几人。不过自家小姐没有说话.她也是不敢说话的。
直直地看着元政桓,尚妆才终于一点一点地理清脑中的思路。
她真正确定他的身份,是在他改变了去蜀郡的路,转而向黎国。而让她彻底怀疑的是那两个月牙形的胎记。不可能会有两个一样的胎记出现,哪怕是双生子,那都是不可能的。
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做了假。
所以,元政桓根本不是元政桓。
指尖一颤,她想,她已经知道他是谁了。
所以,那一次她说黎国之人不会再助他,他却说,永远不可能有那么一天。原因很简单,因为他就是黎国太子,萧誉。
他对灵阙是真的好,因为他以为灵阙是他的妹妹,是黎国公主。
她不觉将目光投向一旁的灵阙,灵阙的脸上满是惊讶。
这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周围似乎传来很多脚步声。
莫寻的声音传进来:“主子,裴将军的人来接应了。”
车帘被掀起,外头一个副将打扮的人见了他忙跪下道:“殿下回来了!”
他点了头,只问:“裴将军呢?\"
“在庄城等着殿下!”那副将显得很高兴。
元政桓点了头,下令继续前进。
灵阙终是反应过来,急急开口:“王爷您……”出了口,又收住,她怕是觉得此刻再喊他王爷,倒是觉得不合适了。
荼茶也是惊得撑圆了双目,她颤抖着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回头看了灵阙一眼,淡声道:“灵阙,你该改口了。”他是她的皇兄,再不是什么王爷。
当日在成王府,他不慎触及她胸口的玉佩之时,便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份。所以他千方百计要将她带在身边,为的,也是好好照顾这个失散多年的妹妹。
灵阙吃惊地瞪着他,改口?改什么口?
脑中,似乎是闪过一个场景,她还清楚得记得那一日,雨下得尤其的大。瓢泼的大雨,将视野也变得模糊不堪。她在成王府门口发现受了伤的元聿烨时,她其实隐约似乎看见了之中的人影,像极了元政桓。
只是,世上之人谁都知道,桓王身残,又怎么可能站得起来?
后来,又说行刺元聿烨的是先太子的人,她才愈发地深信是自己看错了人。如今想来,倒是整个人都忍不住颤抖起来,张了口,颤声道:“那日伤了他的根本不是先太子的人,是你……”
如今,还用得着问他为何要这么做么7
因为他是黎国太子,因为元聿烨是西周的王爷,且,他从一开始便一直盯着他。元聿烨总以为,元政桓并不像表面上那么淡然,他总以为,他在背地里,一直在筹划着什么。只是这么多年,一直没有任何结果。
灵阙的话,让尚妆也猛地一惊。
荼茶更是轻呼出声,她想起来了,那一日,她曾在桓王府瞧见一个黑影。只是追上去的时候,却见了莫寻。莫寻还说,定是她看错了。
她还记得,她将此事,告诉给了小姐。
尚妆吃惊地看着他,原来,嫁祸了元聿烨的人,是他。
呵,那时候,还一直拿他当做救命稻草呢。她只是不知,最后叫林氏兄妹背黑锅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他出的主意?
元政桓没有否认,那一次,他的确有杀了元聿烨之心。只可惜,中途有着另一股力量在周旋,元聿烨的命,在他手里,也算几经辗转了。
后来,他得知自己的妹妹在成王府,兴园那一次,他是知道灵阙深爱着元聿烨,才放了他一马。却不想后来竟是这样,那件事,他其实一直后悔着。所以现在,他将再不会退让了。
傍晚的时候,才抵达了庄城。
莫寻掀起了车帘,让他们下去。
荼茶怔怔地看着他,却是一动都不动,他也不看她,只朝元政桓道:“主子,请下来吧。”
透过那掀起的车帘,I幻妆瞧见裴天崇大步走来,她却忽然觉得有些心悸,不免微微侧了脸。
莫寻拉了灵阙道:“公主请下车。”
灵阙吃了一惊,用力甩开他的手,怒道:“我不是什么公主!”
此时,裴天崇恰巧近了,听得她的话,冷声道:“公主自个儿什么身份难道还不清楚么?莫寻,请公主进去!”他说完,才看向元政桓,恭敬地开口,“殿下请。”
元政桓并不看他,只转身看幻妆,俯身去抱她。尚妆却吃惊地握住他的手,摇头道:“王爷……”她还是习惯唤他“王爷”。
这个曾经拿她当过人质的地方,如今虽换了个身份来,她心里到底是有着阴影的。尤其,还是想起裴天崇将她在夫人死的时候从寺庙带出的时候,她心悸了。
元政桓凝视着她,突然开口:“如果我不是黎国太子,你愿意跟我走么?”尚妆不免一怔,他又淡笑着,“那你只当我是元政恒。”言罢,俯身再次伸手。
却是荼茶,狠狠地一把推开他的手,大声叫:“皇上和少爷都是信任王爷才敢将小姐交给您的,谁能想得到,小姐的毒却是王爷找人下的!”
“大胆!”裴天,尚妆大声喝道,那长剑已经出稍朝荼茶刺去……
荼茶吓了一大跳,眼前的白光闪过的时候,紧接着,一个黑影闪身过来,挡在她的面前。剑尖已经划破男子的衣衫,裴天崇怒看向莫寻,才要骂,却听莫寻道:“不过一个小丫头罢了,裴将军何必那么生气。”他的声音依旧是冷冷的,不带一丝感情。
裴天崇一脸的不服气,张了口,听得元政桓突然开口:“裴将军先带灵阙下去。”
闻言,裴天崇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叫了人拉着灵阙进去。灵阙挣扎着,一面叫着:“放开我!否说了我不是公主!放开……”
这里都是黎国的人,谁也不会听她的。再不愿意,还是被强行带进去了。
荼茶还没有回过神来,见莫寻已经转身面对着她,冷声道:“不想死以后说话小心点!”他说着,目光不免朝里头看了一眼。
尚妆女才也是被吓坏了,谁想到裴天崇的动作竟那么快。
伸手,握住荼茶的手,她还有些颤抖。菠茶这才猛地回眸看着她,勉强堵出一笑,道:“没事啊小姐。”
“以后,不要乱说话。”她低低地交代着,裴天崇不是莫寻,他不会对荼茶手下留情的。想到此,她不觉看了莫寻一眼,她是感激他的,不管怎么样,他救了荼茶的命。
“奴婢记得了。”她狠狠地低着头,她现在不能死,否则姐姐一个人,该怎么办?
“进去吧。”一旁的元政桓低声说着,这一次,他没有再伸手去抱她。
荼茶扶了尚妆起身,她身上没有力气,只能依靠着荼茶下车。筱茶半抱着她,却也是一句都不想向人求助。她心里是气着的,她要早知道,一定不会叫少爷放心的。那么少爷,定然会拼死带回小姐的。
咬着唇,她是后悔的。如今小姐却落在了黎国之人的手里,她还想起那一次,皇上还千里迢迢去云淇郡救她的。现在,又该如何?
安陵雩也从前面的马车上下来了,她茫然地看了眼眼前的一切,眸中渐渐变得不可思议。转而看向元政桓,低声问:“桓,这是一这是怎么回事?”
元政恒未及开口,只听莫寻道:“亦妆姑娘先进去吧,这里风大。”他说着,上前示意她往前。
安陵雩迟疑了下,也只好抬步进去。
“小姐撑得住么?”荼茶小声问着。
尚妆点了点头,朝她露出放心的笑。
进虎城的时候,街道上已经瞧不见任何一个西周的百姓。尚妆不知是因为全都被抓了起来,还是其他。看了前面的裴天崇一眼,她不免握紧了双手。
屠城……
心下有些惊慌,只因她亦是知道,这样重大的命令,应不会是裴天崇下的。那么,只能是……
猛地抬眸,看着男子的背影,她微微睁了双目。
就如他说的,有时候杀人也是不得已的。他们都有他们的理由,而这些,是她无法看得透彻的。
庞城府尹的官邸,早已改头换面,成了黎国之人的暂住地。
元政桓安排了一间靠近竹林的屋子,很是幽静,有风吹来的时候还能听见竹叶摩李的声响。竖起鼻子,会闻到阵阵竹叶的清香。
荼茶扶尚妆躺下,才欲起身,却被她拉住了手。荼茶吃了一惊,忙回问“小姐怎么了?”她以为,是她身子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