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传来刺啦刺啦的声音。
像是布料摩擦的声音,又像是什么东西磨着地面。
还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叽叽喳喳的,在耳边不断回荡。
春天了吗?
怎么会有鸟叫声?
李成煦头昏脑涨,意识迷糊,浑身的疼痛让他忍不住闷哼一声。
声音停住了。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晃动起来,然后,被平放在了地上。
接着,是那个清脆的如同鸟叫般的声音。
“你醒啦?”
李成煦想要睁开眼睛,想要说话,但浑身都没力气,既睁不开眼,也张不了口。
“你等一下!”
那声音又响了起来。
脚步声随之响起,渐行渐远,但很快就又回来了。
没多久,冰凉的液体滴落在他唇瓣。
水!
清凉的水滴顺着他的唇瓣渗入口中,一滴一滴,积少成多,飞快被他的身体吸收。
他终于有了一丝力气,费力地睁开眼睛。
适应了强光之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穿着麻布粗衣、满脸雀斑的小姑娘。
小姑娘的眼睛很大眼窝深邃,鼻梁窄窄高高的,依稀能看出有几分丁零人的模样。
李成煦眼神一缩,本能地伸手擒住了对方的脖子。
“你是谁?!”
“咳咳咳!疯子!我是你的救命恩人啊!快松手!咳咳咳!”
李成煦眼神冷厉无比。
“救命恩人?哼!你们丁零人杀人无数,又怎么会救人?”
他刚说完,就发现小姑娘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似乎有无尽的委屈。
“我,不是丁零人。”
她倔强着开口。
下一刻,她眼中的委屈褪去,冒出了熊熊怒火。
“白眼狼!果然有钱的公子哥没一个好东西,我就不该心软救你。”
她用力挣扎着,一双腿乱踢,好巧不巧踢中了李成煦的胸口。
李成煦表情扭曲,捂住了胸口。
他伤的很重。
落入敌人圈套时身上就受了好几道刀伤,在被围困住后,乾七换了他的盔甲引开敌人,让其余内卫把他牢牢护在了中间寻找退路。
只可惜,丁零人没有中计,他们两拨人都没逃出去。
他的亲兵和内卫全都死了。
死在他的大意和鲁莽之下。
他记得他们的每一张脸。
他记得乾十六中了好几箭,还拼命掰开他的嘴,把救命的丹药塞进他嘴里。
他记得离三挡在他面前,对着他笑。
“对不起,殿下,属下不会让开。”
“对不起……”
李成煦浑身颤抖不止,滚烫的眼泪自眼角滑落。
哭着哭着,他又昏了过去。
得了救的枣儿看着他一会儿发疯,一会儿痛哭,忍不住直摇头。
“真的是个疯子啊!算了算了,不跟你计较了。”
她叹了口气,揉了揉脖子,又背起他,继续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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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成煦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漏的小屋里。
他的衣裳和裤子都被扒了,换上了一套黑褐色的满是补丁的粗布衣裤。
他身上的伤被人擦洗过了,好像还敷上了药。
“这是哪?”
他低声喃喃自语。
吱呀!
小屋房门被推开,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老头说你命大,应该是死不了。”
枣儿拿着一只豁口的碗走到他面前。
“喏,喝药,这药可贵了,你要是敢洒出来一点,我就揍你!”
她举了举自己的拳头。
李成煦觉得这姑娘可真奇怪。
那么小的拳头,能打得过谁?
长得不好看,还凶巴巴的,这样的小娘子,嫁都嫁不出去。
他心里嘀咕着,但好歹记得自己是在对方地盘上,没有说出声来。
他撑着胳膊坐了起来,接过药碗。
“多谢。”
然后,仰脖一口吞下。
喝完药,身体也没觉得好多少。
但李成煦等不及了。
他得赶紧回玉门关!
“多谢姑娘搭救,救命之恩,本该现在就还,但我有急事,这恩情只能日后再还,还望姑娘见谅。”
“说话文绉绉的,还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啊!”
枣儿好奇地打量着他,还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长得也不错,能上战场的,拳脚功夫应该不差……”
她嘀嘀咕咕着,李成煦没有听清,只得把话再重复了一遍,末了,又问了句。
“这里是哪?”
“这是雁城,你想走?那可不行。”
枣儿站了起来,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看着他。
李成煦愣了愣。
“为什么不行?你若是要银子,等我回了玉……回了家,就叫人给你,一百两够不够?”
枣儿有那么一瞬间心动。
但很快,她的眼神就恢复如初。
“不行,你要走,现在就得给银子。”
她伸出了一只小手。
李成煦皱着眉头:“我身上没有银子,衣服都被你扒走了。”
枣儿的脸红了红。
她强装镇定。
“没钱,那就留下抵债,自卖自身听过没?从现在开始,你就卖给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