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李策挑了挑眉,“那挽儿是如何想的?”
姜挽月低头做出深思状,想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妾身觉得,浮队长跟着殿下时日不短,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来。况且,这石桥离东宫这么近,有守门的侍卫,还有巡逻的左近卫,他要动手,也不会在这地方呀!若是被人认出来了怎么办呢?”
“再者,若浮队长真是叛徒,他既是队长,平时接触到殿下的机会很多,何必如此迂回,用这样的方式来谋害殿下?大可以找机会直接刺杀啊!”
要说对方设下这陷阱是为了谋害李策这个太子,姜挽月觉得不大可能。
成功的可能性不高。
而且李策身边侍卫、随从很多,若出事,第一时间都会护住他,哪怕他真踏上了石桥,有身边这么多人,那黑火药也炸不死他。
昨日落水的那些人,都只是受了伤,只有一人死亡,可见这黑火药的杀伤力,并没有那么夸张。
也可能是因为石桥铺的石块太厚,又是在河流上,杀伤力有限。
但不管哪一种原因,这次的事,并不是冲着李策的命来的。
那炸桥的目的,是什么呢?
洛水横贯整座城,城中三座桥,东边的那座桥,只有皇帝出门时才会用,除非是紧急事,比如八百里加急,平时是不允许人随意来往的。
西边的浮桥,较窄些,来往的多是平民百姓。
而东宫前头这座石桥,又宽又稳,车马都习惯走这座桥。
想到这,姜挽月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一道光亮。
“殿下!对方的目的,会不会就只是为了炸毁石桥?这石桥是否还有别的用处?”
李策微怔,思索片刻后摇了摇头。
“并无。”
姜挽月摩挲着手腕上的镯子,拧着眉:“妾身还觉得,浮队长死的蹊跷。”
“何以见得?”
“您看,昨日那么多人落水,都只是受了伤,伤势并不算重,怎么偏偏就死了浮队长一人呢?”
“会不会是,有人故意为之?想将嫌疑转嫁到浮队长身上?”
“哎!若真是如此,那浮队长也是可怜,做了替死鬼了。”
姜挽月叹了口气。
姜挽月想到了很多种可能性。
只是,目前没有更多的线索,这些都还只是猜测,无法作为判断的依据。
李策也没指望姜挽月真的找出凶手,不过,姜挽月的这番话,倒是让他有了新的想法。
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杏儿,这时候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个浮队长死在水里,会不会变成水鬼啊?”
她胆战心惊,脸都有些发白了。
绣春瞪了她一眼:“主子们说话,怎么能插嘴?”
杏儿急忙跪下请罪。
“奴婢逾矩了。”
李策没心思管丫鬟,随意挥了挥手。
杏儿站起身,躲到绣春身后,还是有些害怕。
她看了自家主子一眼,试着建议。
“主子,要不找人在河边烧些纸钱祭奠一下浮队长?”
姜挽月眼神一闪,突然冒出了个主意。
她扯了扯李策的袖子。
“殿下,浮队长的武艺,应该不差吧?”
“是不错,在所有侍卫中能排前三,而且他格外擅长游水,入水后如同江鱼一样,这能力,很是难得。”
李策当初看中浮队长,就是因为他这惊人的潜水本事。
姜挽月摸了摸指甲。
“妾身怀疑,杀害他的人,是他不会设防的亲近之人。仵作不是说他是后脑被砸才死的吗?什么人,会让他毫无防备的背对着呢?妾身想,除了家人,就只有同袍了。”
李策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姜挽月看了杏儿一眼,压低了声音又说道。
“如今时间紧迫,即将出行春猎,这案子总不能耽搁。殿下不如兵行险着,来一招打草惊蛇,怎么样?”
李策惊奇地看着她。
“挽儿近日读了不少兵书?”
姜挽月抿嘴一笑。
“妾身只是想能和殿下有更多的话说,只是兵书好难,妾身有好多地方不懂,等日后殿下有空了,可以跟妾身讲讲吗?”
李策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好。等此事解决了,我教你。”
话音一落,李策唰得站了起来。
“挽儿你先回去,孤去打草惊蛇。”
他弹了弹衣摆,大手一挥,率先离开了尚武殿。
至于如何“打草惊蛇”,自有他的法子。
姜挽月虽然好奇,但也没追过去问,叫人把食盒收拾了,返回宜春宫。
她刚回到宜春宫,钱嬷嬷就迫不及待地追了过来。
“主子,怎么样了?”
姜挽月挥手让其他人先退了出去,只留了绣春和钱嬷嬷。
“浮队长的死,确实有蹊跷,殿下已经让人去查了。”
钱嬷嬷拍着胸口舒了口气。
“那老马应该能放心了。哎!老马和浮队长认识多年,没想到浮队长会死于非命,还被泼了脏水。那背后之人着实可恶!”
姜挽月身体往后靠了靠。
“你先别急着去找马副尉,落在别人眼中不好。这次的事,背后之人恐怕另有算计,只是如今还不确定他们的目的。钱嬷嬷,你对浮队长的情况,了解多少?”
钱嬷嬷想了想,才开口。
“浮队长跟着殿下也有三四年了,不过他不是殿下的旧部,是殿下回京后才来的。原也只是个普通侍卫,有一次跟随殿下出门,有人落了水,浮队长跳下去救人。他水性极好,能在水下潜一刻多钟不换气。因此被殿下赏识提拔,带在了身边。”
“浮队长家中有一寡母,眼神不好,差不多半瞎了,平时都是他娘子照顾着。”
姜挽月听着,顺口问了句:“他有几个孩子?”
“他没有孩子。”
钱嬷嬷的话,让姜挽月颇为讶异。
“没有孩子?一个都没有?”
“是呢!也不知是浮队长的缘故,还是他娘子的缘故,成亲许多年了都没孩子。原本嘛,家里过得艰难,也顾不得,这几年日子好过了,他娘子想给他纳妾,想着传宗接代,结果被浮队长痛骂了一顿,这事儿也不敢再提了。”
姜挽月神色微动。
绣春都纳闷了:“这浮队长对娘子竟如此深情?那怎么还骂她?”
“深情个……”钱嬷嬷差点说了句脏话,及时止住,换了个语气,“哪有什么深情啊!从前他家娘子就跟个老妈子似的,家里什么脏活累活都是她干。经常挨骂不说,他们夫妻俩甚至都不睡在一张床上!”
钱嬷嬷说着,表情倏地变得古怪,犹豫了一会儿,忽的压低了声音,迟疑着说了句。
“奴婢一直怀疑这浮队长是个兔儿相公。”
她话音刚落,姜挽月和绣春两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了她。
“钱嬷嬷,这话可不能乱说。”
姜挽月板起脸。
钱嬷嬷一拍大腿:“奴婢不是乱说啊!这人就不对劲!主子您看我家老马,年纪和浮队长差不多,还比他大几岁呢,每次见了我都火急火燎的……”
“咳咳!”
绣春用力咳嗽了几声。
钱嬷嬷拍了拍自己的嘴。
“瞧奴婢这张嘴,污了主子的耳朵。奴婢的意思是,浮队长对他娘子不感兴趣,又不纳妾,平时也不见他喝花酒,没有子嗣都不着急,就觉得他可能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
绣春脸蓦地红了,紧接着,转头看向姜挽月。
姜挽月若有所思。
“如果是这样,他妻子必然知道……钱嬷嬷,得辛苦你走一趟,去问一问浮队长妻子。对了,带上些东西,叫她不必担心日后生活,东宫会安顿好她和她婆母的。”
钱嬷嬷立马来了精神,用格外响亮的声音应了一声。
“是!”
接着,她兴冲冲地出去了。
绣春也跟过去帮忙。
既是去浮家慰问,就不能只叫钱嬷嬷一个人去,绣春叫了四个宫女随行,又从库房找了好些东西,除了常见的金银之物外,还带了些治丧用得上的东西。
钱嬷嬷赶到浮家时,正好李策的人问完话刚走,没有照面。
浮娘子一脸木然地跪坐在堂屋的地上,一旁的浮母痛哭流涕。
钱嬷嬷朝几个宫女使了个眼色,自己上去扶浮娘子。
“大妹子你也别太伤心了,先把灵堂搭起来吧!好好把浮老弟送走,你再大哭一场,有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咱们姜良娣心善,就算浮老弟不在了,也会看顾好你们的。”
浮娘子听到这话,慢慢抬起头来,眼底一片死寂和麻木。
“是良娣娘娘派嬷嬷来的?多谢良娣娘娘。”
她朝着门口的方向磕了个头。
几个宫女们把带来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很快,就布置好了灵堂,门口也挂上了白幡。
钱嬷嬷领着浮娘子进屋换衣裳,不住地安慰,又拿自己做例子,说着姜挽月对底下人的好。
末了,她一叹。
“咱们做女人的都苦,从前我遇人不淑,差点被夫家害死,现在不也苦尽甘来了?你比我年轻,这日子还长着呢!这浮家也没个孩子,你若是想再嫁,守完了丧,向良娣禀一声,良娣定会为你做主。”
浮娘子一愣,摸了摸自己的脸,突然,双手颤抖起来。
“再嫁……”
她从未想过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