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衫拜见师父!”
女子很激动,还要下跪,崔祁赶忙制止:“不用不用,我这有几本书,回去看看。”
他给紫衫包了一个大包裹,不读书是不行的,幸好灵物只要得了人形就能认字,不然更麻烦。
送走紫衫后下了场秋雨,云姬冲了出来赶忙把晒在院中的衣裳收了回去,见崔祁还在咬笔杆,她提醒道:“这习惯不好。”
崔祁松开被咬的坑坑洼洼的笔歉然一笑:“不好意思,习惯了。”
在不断的学习下,云姬终于认全了虞国文字唐国文字和卫国文字。
她在念书上已经错过了最佳的时间,学了好几年才学完诗经。
现在风河已经走到了卫国,崔祁描述了鲜有人知的凤凰山,但他没有写具体方位。
那里的文物光是一只大鼎都价值连城,看书之人难免有生出歹念之人,破坏了那些千百年前的宝物就是他的错漏了。
不得不说天子为后人选的地方真的不错,卫国山陵不多,而且大多是低矮的山丘,平原广阔,雨水合适,还有几条大河浇灌,的确是最适合文明的地理环境。
几条铜铁矿脉也分布在卫国,可惜这些年来卫国衰落,很多边境的矿藏都被夺取,富裕了唐国和虞国。
玛斯又传来了消息,他们发现向南走是一片巨大的沙漠,只有一条大河附近有着绿洲。
他本想穿过沙漠看看,可身体情况不允许,部族中也无人敢走,他们习惯了种植的生活,不愿再冒险,也不想再和沙漠打交道。
“崔先生,安于现状是不对的,可这片沙漠到底有多大我们不知道,族人也和本地人开始通婚不肯冒险。”
玛斯的房间满是书籍,之前听崔祁说中原有记录历史的习惯,他也想为自己的族群记下来。
而且他们人少,总有一天会被同化,若是连自己的史书都没有,后辈再不记得这次关乎生死存亡的远征。
崔祁也正好在写书,他曾听赵婴说过,唐国的晏氏家族世代作史,这一代的家主名唤晏龄。
他们不止是为唐国记录,天下发生的大事都要记下来,当然,唐国和唐王一定要详细记录,还要为尊者讳,用春秋笔法掩盖唐王的某些行为。
在史官的尊严和家族之间他们选择了中间,事情是要写下来的,但怎么写就是技巧了,同一件事不同的说法能给人完全不同的印象。
比如唐王剑珣的上位,若是用大白话平铺直叙,她的心机和唐昭王的无情就会显露出来,王后和公主瑰又是客观意义上的受害者。
这样下来唐王光辉伟大的形象就完了,他的生命也要走到尽头了。
史官记录下的事件是不允许君王查看的,但还有千面司呢,晏龄的道德底线非常灵活。
他把立太子的过程改为公主熏丧母,孤苦无依,公主瑰看到后心生怜悯,王后便认了她为自己的养女。
太子生性英烈,女扮男装加入军队,期间怎么出去的不能写,重点描写太子的英武和聪慧,引得唐王侧目。
为什么唐王知道也要略写,之后的事情也就能顺理成章。
两人在写史书的问题上谈了很久,小和没有自己的文字,他若是写书只能用其他部族的文字记录。
崔祁给出了不如用唐国文字书写的建议,他的理由也充分:“西域距离唐国是最近的,而且唐国注定会把触手伸进西域。玛斯,或许其他部族的文字会失传,但唐国一定不会。”
“我曾试着创立小和的文字,可完全不参考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小和部族缺人,就算能创制出属于自己的文字也会失传。”
玛斯思考的很远,他记下历史就是不想后辈忘记祖先,可文字若是失传,写的再多也无用。
可若是用唐国文字还是小和的书吗?玛斯沉默片刻,“崔先生,您会记下我们的旅程吗?”
他需要的是铭记,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记下小和的故事。
崔祁点点头:“我正好在写一本游记类的书,西域的章节会重点记录小和部族。”
可玛斯不满意:“请您借我一些用唐国文字书写的史书,小和的故事终究要我们亲自书写。”
玛斯的想法崔祁也能理解,一个没有文字才几千人的小部落迟早会被吸纳进当地的体系,到那时他们仅剩的语言和神话也无法传承。
这个坚韧的沙漠部族就这样消失太过可惜了,他必须做些什么。
送过去几本书后崔祁说道:“这不止是小和的故事,更是整个沙漠的故事。”
玛斯笑笑:“是啊,被掩埋在沙丘下的部族不计其数,我们算是幸运。”
他明显地苍老了,眉间眼角都生出了细细的纹路,决定写书后他就把首领的位置让了出去,自己安心学习读书,积累知识和经验,让小和走的更远。
沙漠的神话和中原不同,他们无力对抗肆虐的狂沙,所以塑造了一个无所不能又凶残暴戾的沙神。
神明不需要人的供奉,祂只会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开心时就会刮起沙尘暴,伤心时又会推动流沙。
祂完全不在意人如何,沙漠也不会在意,所以他们并不信仰沙神,而是信仰能带来生命的河神。
秋收将要结束,这也意味着唐王的婚期将近,燕国却爆发了剧烈的叛乱。
原因很简单,燕王的手法太粗糙,这件事被一个宫人看见了,而这个宫人刚好是他弟弟的眼线。
养精蓄锐一段时间后公子武发动了以报仇为名的叛乱,他虽然自己力量不足,可忠于先燕王的势力纷纷倒戈。
这个时候帮助燕王就是找骂,他杀母弑父的罪行和证据都已完备,和他站在一条藤上不知得被骂成什么样。
可燕王这么多年的经营也不是毫无用处的,他手下有一支死士,这是他和王后母子俩一起打造的,只听命于信物的所有者。
这导致了僵持的局面,公子武向唐国求援,表示自己若是除掉国贼一定和唐国为善,两国永结兄弟之盟。
唐王没理他,没好处的事情她才不做,盟约不过一张羊皮,什么用都没有,还浪费她的时间。
见唐王不为所动,燕王又去了信,表示自己除掉国贼后可以把燕国境内的铁矿送给唐国开采,唐王呵呵冷笑:“奉常怎么看?”
她想不明白,自己也不傻啊,为什么一个两个拿她和唐国当傻子耍?
夏释之淡然道:“坐山观虎斗。”
他看局势一向老辣,唐王也很满意他的回答:“铁矿远在燕国西北,光是成本都需要十多年才能收回,这期间足够他变卦上百次了。对了,瑰怎么样了?”
“公主去过乡下后节俭非常。”
夏释之不愿在公主瑰的事情上多说,每提一次都是在提醒他自己的无能。
可唐王是不会体谅他的:“乡下贫苦,爱卿也要谨记尔俸尔禄,民脂民膏。”
唐国的官员俸禄属于列国的中等水平,没有灰色收入是支撑不起贵族式生活的,可唐国的贪污抓的非常严格,贪多少刀币罚多少徭役,全家都得去那种。
不管贪污的钱是从百姓那里勒索来的还是钻国库的漏洞,他们都罪无可赦,所有钱都属于唐王,他们这是太岁头上动土。
但唐王也会保证官员能养家且体面地过日子,大富不用想,却也不会受委屈,同时无止境的加班也让他们无暇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