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妈妈见谢鸿卓走了,不禁笑道:“奶奶当真是偏心的。”
谢母道:“自己的儿子没办法,也是小时候他哥哥约束的太严了些,眼下跟着一个小娘子在村子里野了些日子,还回不来了。”
“那还叫他们夫妻出门去?”
谢母道:“这有的人是家雀,有的人是野鸟,这翠竹轩里的那位,就是个野鸟,连带着我的儿子也跟着野。我本想先训训,现在看来似乎还算乖觉,也没必要整天拿婆婆的架子去唬人。这打了人,不得给个甜枣啊。”
陈妈妈笑道:“这姑娘也是苦过的,不野一点,只怕难活。”
谢母却道:“人生在世,最不该拿出来做本钱的便是苦难。若说苦,谁不曾苦过,若是苦过便可以坏了规矩,那这天下大半人都不要守规矩了,这天下大半人不守规矩了,便会变成天下人皆苦,皆不守规矩,到那时候,谁还听你诉苦?”
“你没听董先生说么?当初退婚的时候,对面是个县令她都挤兑人家,结下了梁子,害得人家报复把鸿卓判给她,这才惹下后面一堆的事。当初她一个孤女,都敢这么干,现在有了鸿卓给她撑腰,这要是出门不收敛点,指不定捅出什么篓子来。”
“我看她今日连用个院子都不敢,应该是收敛了不少。”
“知道收敛就是知道怕了,知道怕了才会避开错事,这不是坏事。对咱们这种家庭来说,天不怕地不怕的可不是什么好事。”
陈妈妈又道:“那您觉得他们出去真的为着生意么?”
“鸿卓要是真的开了窍,就知道该把心思放在生意上。鸿山设下那么大一个圈子叫他钻,他要是不钻出个名堂来,活该在他哥面前抬不起头来。”
陈妈妈道:“听林管事说,三公子最近还是很用心的。”
话说到此处,谢母脸上才终于带着笑意:“嗯,还行吧,再看看。对了,鸿川可有来信?”
“来了来了,说一切都好。”
谢母笑意更深:“好就好,几头都好才更好,家里头这个慢慢磨吧。”
陈妈妈有意逗她,便问:“那是磨小娘子,还是磨小夫君。”
谢母道:“我磨娘子,让娘子去磨夫君,刚好一个管一个。”
陈妈妈道:“好是好,就是人家把账记我头上了。”
谢母瞥了一眼陈妈妈道:“怎么又有一个委屈上了,那我来哄你好不好?库房里喜欢什么东西?”
陈妈妈笑道:“可不敢惦记,您老人家顺心就好。”
谢母听了朗笑几声,叫陈妈妈陪着去院中看景去了。
这边谢鸿卓从母亲这里得知答案,心里一下有了底,既不委屈难过了,也不担心了,一心就想回去哄那个泪人。
路过后花园时,见还有几朵栀子尚在开放,便摘了一朵带回去,结果叫老园奴老章瞧见了。
“哎呀,我的三公子,你怎么赏着赏着还掐上了?”
谢鸿卓笑笑道:“老章,我就掐你一朵。”
说着抬腿往翠竹轩去了,一路上盯着花不禁去想,今日要是谢鸿山摘的花,老章一定不会说半个字。
自己跟哥哥还差的远,母亲说陶若筠至少需要让下人口服,他自己何尝不需要在下人面前立威呢?
难不成真做一辈子的三公子,叫家里人护着?
心里头琢磨着事情,人就已经到了翠竹轩里,陶若筠还躺在榻上。脸上挂着泪,似乎是睡着了的样子。
谢鸿卓拿着那朵栀子轻轻去触陶若筠的鼻子,陶若筠的鼻头发痒,忍不住伸手去揉,这才发现鼻尖发痒,睁开眼就瞧见了谢鸿卓。
她支起身子道:“桃子都晒好了?”
谢鸿卓坐上榻,将手里的花递给她,把她拥在怀里道:“晾好了,我叫人看着,等会去翻一下,今天就能晾干,晚上收进厨房厨房,一定不会叫老鼠啃了。明天再让纵哥儿过来,把桃子去核,装瓮。”
陶若筠靠在谢鸿卓身上,懒懒道:“还有瓮没有洗呢,还有糖没买,泥封的黄泥家里有么?”
“放心,我都叫人去办了。”
陶若筠倚在谢鸿卓身上,没再说话,手中把玩着那朵栀子花。
谢鸿卓问道:“现在可还觉得委屈?”
不提还好,一提陶若筠眼眶尽是泪,把头歪在谢鸿卓肩上,也不说话。
“我刚刚去问过母亲了,她没有不让你酿酒的意思。这个家里,你就是当家主母,主母能做主的事情,你就可以做主。从前是我不好,把你带歪了,以后我们两个都守些规矩,母亲自然就不会罚你了。”
陶若筠听了,翻了谢鸿卓一个白眼:“你把我带歪了,婆婆却只罚我。”
谢鸿卓听了笑笑道:“身为母亲,她偏心自己的儿子,你就大人有大量,好不好?”
陶若筠哼了一声道:“我是小人。”
“好好好,小人就小人。那我想带一个小人去游太湖,逛绍兴,也不知道这个小人愿不愿意呀?”
陶若筠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真的假的?可以去了么?”
说完又想起什么来,道:“算了,你去说了,也要记在我头上。”
谢鸿卓笑着道:“果然是个小人。我跟母亲说过了,母亲同意了,等董先生回来,我们一起去游太湖逛绍兴。”
“你认真的?”
“不信算了。”
“我信我信我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