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阮梨初端坐在自己的雅间内,满面忧色。
陆谨轻轻靠了过来,坐的还是之前的那个位置,他下意识把动作放轻,连空气都静止似的。
原本放在桌子上的茶水已经凉透了,昭示着时间一分一秒流过,已经过了许久。
小姑娘甩出那句话之后,便直接回到了之前的这间屋子,没再说过一句话,也没再看过他一眼。
只紧紧地盯着面前桌子上盆栽出神,一双鹿眸许久不眨一下,身子亦是一动不动。
陆谨自认不是个好脾气的人,要不然也不会被冠以暴君的名号,但面对阮梨初,他舍不得发火。
方才若不是她一口一句陆宸,一口一句宣王,他也不会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似花瓣般柔软的樱唇被一番蹂躏后又红又肿,看着触目惊心,他到现在都还有些后悔。
但其实,陆谨也自知自己不应该发脾气。
小姑娘虽然骗他,不告诉他她来找他的事儿,但陆宸这个名字确实是自己亲口说的。
只不过他的真实名字真的是“陆宸”,却不是世人所熟知的这个“陆宸”,更不是小姑娘认识的这个“陆宸”。
只能说,造化弄人,阴差阳错,竟弄成了如今这个样子。该如何收场,只能等醒来之后再说。
良久沉默,画面如同定格了一般。
陆谨在阮梨初身边也发了一会儿怔,他心里其实也没底,也不知道自己心中的那个担忧到底应该怎么办。
他和宣王是双生子,却不是普通的双生子。
他们兄弟二人之间的羁绊太深,他们挣扎,无助,更多的时候他们两个人也身不由己。
若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局面,陆谨是断然不会将最真实的自己告诉阮梨初的,至少......不该是在那样的情形之下。
外面的声音逐渐模糊变小,阮梨初终于动了动,但是也只是动了一下。
随后陆谨打破了沉寂,他见她动了,下意识伸手揽她的腰,想将她抱到自己腿上。
平日里软的像滩水的小姑娘,此刻却厉声道,“别碰我。”
她推开他的身子,“离我远点。”说完后,直接起身换坐到了男人正对面的位置。
即便他听不到,阮梨初觉得自己的举措也能很清晰地表达出自己的意愿,但凡长了眼睛的人,就能看的出来。
然,男人就像没长眼睛似的,直接起身走了过来,一把将她从椅子上捞了起来。
椅子响了一声,尖锐刺耳。
阮梨初感觉身体突然腾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被野男人打横抱了起来。
她惊呼出声,重心不稳不得已环抱住他的脖子,她看着他阴沉沉的脸,低喝一声:
“野男人你的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难道你看不见我根本就不想搭理你么?再说你都已经有阮桃了,为什么还要对我这样呢!”
陆谨瞳孔微微收缩,既为野男人这个称呼感到新奇,也为后面的内容感到忧心。
男人盯着她时,那双犹如寒潭的深眸,仿佛能将她穿透,阮梨初不由的一个激灵,霎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野男人的眼神,真的与宣王完全不同。
那篇解析里还说,患有人格分裂症的人的记忆一般是独立的,也就说每个人格都拥有其各自的记忆,不与别的人格共享。
而且一般情况下,每个人格都无法知晓到对方的存在。
按照这个说法,野男人应该也是不记得宣王的一切的。就像宣王不记得野男人这个人格的一切这般,他们完全独立,各行其是。
若是这样的话......
野男人对她所做的一切似乎就没有那么难理解了,野男人的所作所为也似乎没有那么扰人心绪了。
不然阮梨初是真的无法理解,为什么野男人时这样对她,宣王时却又那样对她。
在此念头下,阮梨初看对方的眼神就不再是那样凌厉,而是有些柔和、释然和......不知所措。
她眸光有些闪躲,环在男人脖颈处的手不由的紧了紧。
陆谨抱着她的力道也紧了些,敛眸思索了一瞬后,他眨了眨眼睛,感到几分微妙。
适才阮梨初脸上任何细微的表情,他都尽收眼底。他本来又想亲她的,可是犹豫一番之后,只有作罢。
看着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恍惚,一会儿又兀自点头,他觉得甚是有趣。就如一个偷儿,只偷取眼前人的一颦一笑。
他也确实是个地地道道的偷儿。故意装作听不到阮梨初的话,也是为了“偷”听最真实的她。
至于能伪装多久,陆谨一点儿都不在乎。
多了解阮梨初一分,他也跟着多一分开心,哪怕只有一分也弥足珍贵,哪怕只有一分他也知足。
不过一想到小姑娘之前骗他,不告诉他她就在京都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他就无法镇静自若!
这个小家伙,真的是......
上下打量了阮梨初一番后,陆谨坐回了椅子上,惩罚性的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
“阿梨......”
他眼神深沉,且阿梨这两个字吐的极为缓慢,阮梨初一下子就猜到了他是在唤她的名字。
如此近距离下观察,野男人好像真的清减了许多,脸色也不大好,眼底有一圈淡青色的痕迹。
心念微动,关切的话脱口而出,“怎的两个人格之间状态相差如此之大呢?该不会是因为你总是出现在梦中的缘故吧?”
饶是陆谨再没听说过人格分裂,这会儿也猜到到底是什么意思了,敢情小姑娘以为他是离魂症。
“初初,醒醒,咱们该走了......醒醒.....”
耳边传来安岁岁的话,阮梨初知道自己这是马上就要脱离共梦了。
“怎么了?叫不醒么?”
“嗯,初初好像睡的很熟。”
“那再等等?”
“不对,初初的状态不对!你看她额头上出了这么多的汗......天啊,额头也有些烫。”
她没有生病,阮梨初自己知道,她是热的出汗了而已。
但安岁岁并不知道,她唤了阮梨初几次之后,见小姑娘还是没醒,急的在屋里团团转。
阮梨初听着安岁岁走来走去的声音,也急得想醒,她不想让岁岁担心。
男人抿唇,紧了紧抱着她的双臂,轻轻吻了她的额头,又在她娇嫩的脸颊上印下一吻,如墨的眸子中满是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