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府内。
张全和现在脑子已经完全乱了。
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自己可以在一天之间见到这么多的同僚。
特别是他还在通宜坊看到了全身只剩一条亵裤的御史中丞,和只穿了一身中衣的嘉禾郡主。
当时差点没有吓死他。
幸好,幸好这些人都是昏过去了,而不是死了。
他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通宜坊回到京兆府的。
只知道他一回来,就看见前衙大堂里面密密麻麻的躺着一地的人,还有一些因为地方实在是不够了,只能往后院放。
人一多,就容易乱,没办法,他只能吩咐人把府门关起来,把那些在外面晃晃悠悠想探究一二的人全都阻隔在了门外。
从大理寺和刑部借来的仵作一刻也不得闲的忙碌着,还有从外面找来的大夫,他们也是一头是汗的做着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真的是开了眼了,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种场面。
经过初步的查看,京兆府一共从京城东南西北五处地方一共抬回了两百六十七个人。
其中朝中各级官员一共一百七十二人。
城中富商八十三人。
皇家郡主一人。
还有十一人暂时不明身份。
所有的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有的是肋骨骨折,有的是四肢尽断,还有将近八十人的命根子没了。
所有人都是被迷药迷晕的。
暂时,还没有找到能解开这种迷药的解药。
有二十七个人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永远醒不过来了。
大夫们现如今都束手无策,害怕若是这些剩下的人再醒不过来的话,死去的人会更多。
一时间,京兆府的前衙恍若人间炼狱一般,充满了不知生死的人,还有那一阵一阵飘散开来的血腥气。
‘‘大人,现在怎么办?’’赵衙头跟着张全和的时间最久,从张全和坐上京兆府尹的这个位置上,他就跟在他的身后办差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们也一起遇到过一些棘手的案子。
只是,这一次,赵衙头也不知道该如何做了。这样的场面他也没有见过啊。
别说见了,今日之前,他就算做梦都不敢这么梦啊。
‘‘我怎么知道!’’张全和也没有见到过这样的场面啊,他怎么会知道该怎么办。
随即他像是想起什么,对着赵衙头问道,‘‘师爷呢?!师爷现在何处?!’’
张全和的这个师爷,是他曾经的同窗,只是因为时运不济,名字犯了讳,所以失去了通过科举光耀门楣的资格。
是张全和慧眼识珠,把他早早的就招揽到了门下,让他做了自己的师爷。
这些年来,他们配合的也十分的默契。有很多事情,师爷的见解和看法都比自己要独到,所以,张全和遇到大事,不由自主的就想找这个老搭档来给自己出出主意。
赵衙头四下看了看,并没有看到师爷的身影,又想了想,说道,‘‘刚刚还在这里的,现在估计去了后院。师爷一直都在记录信息。’’
张全和听完,完全顾不上什么礼仪了,直接一撩衣袍,飞快的朝着后院奔去。
到了后院,廊下也全是躺着的人,张全和又不得不放慢了自己的脚步,生怕自己一脚再给踩死一个。
他可是听那些大夫们说了,这些人虽然现在还没有死,但也是一只脚踏进鬼门关了的。稍不注意,那死亡人数就还得增加。
终于,张全和在连廊的拐角处,见到了师爷的身影。
他急忙跑过去喊道,‘‘正阳兄,正阳兄。’’
李正阳听见喊声,停下了手中正在书写的册子,回头看去,见来人是张全和,他下意识的就要先行礼。
结果被张全和一把托住他下弯的身形,急切的说道,‘‘正阳兄,这都什么时候了,咱们就别搞这些虚礼了。现在这样的情况,我该怎么办啊?!’’
相比于张全和的急切与慌张,李正阳显得要淡定的多。
至少从他的脸上看不到太多的情绪,不知道是因为生性如此,还是因为已经成竹在胸了。
‘‘大人莫急。’’李正阳把手里的册子递到了张全和的面前,示意他先看。
张全和虽然不明白这是要看什么,但是,多年培养出来的默契,让他第一时间的接过,并且仔仔细细的看了起来。
越看,他的心越凉。
这是今天在这些人的详细名单。
张全和对李正阳是佩服的,他也只能认出这些人里一些他经常能见到的同僚和平常有些往来的富商。
可是,李正阳给他的这份名册里,居然把这些人的情况写的明明白白的。
唯独,有十一个人的信息是空白的。
‘‘正阳兄,这些人你居然全都认识?!’’
‘‘这些人都不是无名之辈,自然认识他们的人很多。’’言下之意就是,他全都认识也不奇怪。
‘‘那现在,依你之见,这后面的事情该如何去做?’’
李正阳没有回答张全和的问题,反而问道,‘‘大人有没有想过,谁有这么大的本事,一夜之内就做下这样的事情呢?’’
‘‘这······’’
张全和还真的没有想过。
他从接到报案到现在,哪有脑子去想这个啊。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能从这件事情里顺利脱身。
巡防营总兵熊德一已经进宫面圣了,他的下场估计不会很好。
虽然,他自己现在不用立马面圣,但是这件事情,京兆府的责任也是逃脱不了的。他就怕到时候,他的下场不会比熊德一好多少。
‘‘大人,这件事情,说大可大,说小也可小。’’李正阳再一次的提醒道。
只是,现在的张全和早就失去了平常心,他根本听不出李正阳话里话外的意思。
这事儿,在他看来就是天大了,怎么还能小?
李正阳见张全和还是一副完全不懂的样子,叹了一口气,伸手指了指北方,然后嘴巴轻轻的做了一个口型‘‘大燕。’’
看懂了的张全和双眼圆睁,一时呆在了当场,呼吸差点都忘记了。